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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77)

“接下来,就到令公子的食指。”

“中指。”

“小指。”

“额弥陀福,十指连心,仇施主你可忍心见儿子受这种苦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仇韶全身不住的发抖,眼泪混合鼻血流了满脸,在雪地下砸成了个小血洼,怕是知道自己的哭声会让父亲分神,除了一开始那几下,之后便拼命咬紧牙关不再泄出一丝声音。

“看不出令公子年纪小小,却很有毅力。”胖和尚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如今是说不出的快活:“不过再天赋异禀,也只有十根指头,施主你说是不是。”

胖罗汉捏住仇韶脚肘,仇景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凄厉嘶吼,“不,不不——你停手!你要什么,你要都可以,给我住手!”

“那就请施主放下屠刀吧。”胖罗汉真诚道:“你一命,换他一命。”

这个时候放下武器,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自己一条命能换回儿子,仇景绝不会有一丝犹豫,但这个时候与一群无耻之徒谈信誉却无异于与虎谋皮。

握剑柄的手青筋毕露,骨节硬得要刺破皮肉,仇景死死看着儿子,幼子两掌十指一根根的翻转了个,眼睛、鼻腔、嘴中鲜血不断滴落,他的儿子,唯一的宝贝——

“考虑的如何?仇施主?”

胖罗汉知道仇景肯定会放下武器,他没有退路。

为人父母的,都没有别的选择——爱,是会让人没有退路的。

“韶儿,我的韶儿。”

男人眼里滚下两行热泪,松开手掌,剑直落雪地。

仇韶当时已周身失去知觉,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恍惚听到六声砰砰连着闷响——

金刚棍由六处刺穿身体,仇景整个身子瞬间被棍串高十几丈,活像只被架在柴堆上的鸡,六人得意大笑,卯足劲撑,到顶点时一下撤回棍子,男人砸回雪地里,溅起一层雾霭般的雪碎。

胖罗汉比较谨慎,用棍子又戳了戳,确定是死透了,这才把男童随手扔到一边。

他以为男童已经死了,踢了两下,发现呼吸仍有,躯壳勉强活着,就是动也不动,不再抽泣,仿佛已失去对周遭判断的能力。

有个捏了把男童的脸,有几分可惜:“这娃漂亮是真漂亮,拿去卖一定能卖不不少钱吧。”

“卖个屁,姓仇的种断了才好。”断了一条手臂的瘦罗汉呸了声,用独臂操起棍子,捶米耙粑似的在男人身上捣了几十下,这才长舒了口浊气。

“好了好了,这山是剑圣的地盘,收拾好赶紧走,免得惹上麻烦。”

“呸!大哥你就是胆子小。”

胖罗汉嫌弃地瞥了眼被搅得不成人形的,哪儿都是血都没搁脚的地方,他单脚压在仇景肩侧,捡起不远处的剑,定好位置,一刀刀,嘎吱嘎吱的来回锯掉皮肉。

“老五的忌日也要到了,到时候拿去上香。”

仇韶趴在地上,与父亲的脑袋对着,眼也不眨,直到父亲被包在一块布里,随着一行人消失在雪幕中。

第71章

“记起来了吗?”

朝仇韶走来的人全身赤裸,身躯上由一道道鲜红的蜈蚣纹路覆盖,身体上每一条经络、每一处关节都有刀剖过的痕迹。

那就自己,是放下掩耳盗铃的手后,真正的自己。

“你说父亲无故被害,你调查多年,又怎么会一无所获,毫无进展呢?”

“当然不会有进展,因为所有故事所有理由,不过是你为自己编造的一个自圆其说的故事罢了。”

“仇韶”居高临下,面容冷酷,仿佛凝视一口荒井。

“你活在自己篡改过的记忆中,一次次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忘记大师兄的救命之恩,忘记师傅为你殚尽竭力换骨重生……何其可悲啊仇韶,你为自己安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记忆,只挑自己愿意相信的,忘记应该存在的,为一己之安,你什么都可以遗忘。”

窒息的痛灭顶而来,窥见地狱的人,哪怕重返人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仇韶趴着没动了,血肉模糊的十指胡乱扎抠泥土中,牙关紧咬,泪水从紧闭的眼里流出,抽搐的唇齿间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声音。

他下意识摇头,哽咽的声音是那么彷徨无助:“阿爹——”

不是的,他从不敢有片刻忘记血海深仇——

玩命的练武,受断骨换经的苦不就是为了复仇吗,但复仇了又如何,他早就血刃了仇人,将他们当年对父亲做过的事情,一桩桩都还回去了。

可没有用,那股恨意从未因此消除,因为归根究底他仇韶最恨的,不就是自己吗?

一个人要怎么原谅自己?原谅不了的。

恨人可解,而恨自己?世上无药无解。

“大师兄守了你多少年,你又忘了他多少次?你想想他有多难过,被你一次次遗忘,师傅为你洗经换骨耗费半生功力,你也忘了,你怎么就那么狼心狗肺?”

一声声的质问几乎压断仇韶的脊梁,他像回到了那一个寒冷的冬天,不停地匍匐在血地里,周围没有一丝的人气,多年伪装出的外壳被一层层凿碎,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武装不过是地上蜗牛的壳,只能够自己藏身,别人随脚一踩即可粉身碎骨,露出里头孱弱的、无助地、绝望的自己。

这时,“仇韶”的面容幻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仇韶仰起满脸泪痕的脸,虚晃的视线中,一双幽深的的眼睛正看着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大师兄——”

他惊慌失措的向大师兄伸出手求救。

师兄的手还是那么温热,还轻轻抚去他脸颊的泪,就像当年他找到自己时一样,那是他这辈子也不敢忘记的温度——

大师兄伏低身子,手盖在仇韶掌上,说不出的温柔蛊惑,烫得人都要酥软成一汪春水,仇韶毫无抗力,觉得只要跟着这点温暖走就能驱赶走无穷无尽的寒意。

“韶儿,一起走吧,你爹在等你呢。”

大师兄如此说。

仇韶手头凭空多了把匕首,但他毫无知觉,也没觉得不对劲,在师兄鼓励的眼神下浑浑噩噩地举起匕首。

牧谨之几乎将他圈在怀里,手把手的教着:“对,你做得很好,就是这样,慢慢的……”

就这样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刀刃没入心口——

刀刃离心脏近在咫尺,只差一点,一点就能去与父亲团聚了。

这一刻,仇韶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而就在这时,一丝丝熟悉的声音从迷雾中透了进来,那声音清清粼粼的,像只有简单的几个音节,时高时低,像是有人在衔叶而吹,将迷障一点点散去。

仇韶低垂的眼皮忽然一跳,失神的双眸一点点清明。

这是师兄,这才是师兄。

下一刻,伴着一声低吼,仇韶手抠进胸口,连血带肉的抽出刀柄——

阵中沧海桑田,而阵外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就是侄儿发现的,白教最大的秘密。”楚子寰将一切事酣畅淋漓的说完,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看向牧谨之:“九叔若有补充,侄儿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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