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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42)

“哎呀哎呀,小教主又在生气啦!”

所有人都低头看他,因为脑袋太多,压压一片,像极了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抿着嘴,以持之以恒的沉默对抗大人们的调笑。

这时,他抱着的人弯腰下身,一上一下,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怎么办,阿爹要出发了哦。”

视线里的父亲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意气风发,掌间温和,一点一点的摩挲过他的脑袋。

手指上痒痒的,那是父亲想让他放手的方式,哪怕是横行天下正值壮年的仇景,在幼子面前也是束手无策,力气都成了绊脚石,生怕自己力气太大,所以落到实处的那点程度就如隔靴搔痒,起不到半点作用。

仇韶太小了,又有恃宠而骄的天分,压根什么都不怕,还越发收紧手臂。

“不要。”

父亲似乎对他的毅力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困扰,甚为苦恼地笑说。“小乖乖,我们不撒娇了好吗?”

“不好。”

耳边又是一番躁动,赖着不走的长辈们还在笑,笑声似乎是梦中唯一的布景,他不懂为什么大人们能如此愉悦,明明他就要与父亲分离了。

一想到见不到父亲,全身每一块地方都疼得难以言喻,窒息的痛苦灭顶而来,让人忍不下哭的冲动。

没有办法,哪怕是再出世的天才,也有忍不下眼泪的年纪。

“哎,我的小魔头啊……”

父亲的声音渗出了梦境,仿佛真实存在的徘徊在耳边,仇韶迷迷瞪瞪睁开眼,只觉眼睛干得厉害,原来半夜没关好窗,清早的一缕日光不斜不歪的撞在脸上,他反手搭在眼睛上,心想世人都说酒是好东西,都是大错特错。

梦才是。

“……怎么是你。”

牧谨之从仇韶打开的那点门缝里侧身挤了进房,他放下洗脸盆,一夜的休整又让他显得神采奕奕,没半点颓感。

“没办法啊,独孤风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尊主记得他说过要去哪儿么?”

仇韶盘腿坐会床沿边上,脑子昏沉沉的,牧谨之在他面前忙来走去,仇韶觉得自己大概真是睡昏了头,居然觉得这会牧谨之这会挺像以前自己房檐下筑过巢的那只鸟,认真又忙碌的一点一点衔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杂草碎泥,愣是有模有样的拼凑成了一个巢。

“……罢了。”

仇韶懒懒道:“估计是走了,那就让他走。”

而最后那个小小的,堪堪能遮风挡雨的小巢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

不过也是巢空鸟散吧。

所以在牧谨之提出回教中再等消息的提议后,仇韶默许了,他要去西域本就一意孤行,如今相思堂忽遇此事,他白教不怕事,却也不惹事,他不能贸然拿教中数千子弟做赌注去涉入一些本与他们无干的事。

一个门派与一个鸟巢是一样的,都是需要点点滴滴才能筑起的地方,有时比想象着要坚固,有时却往往又比看起来要脆弱得多。

“先回吧。”仇韶想了下,吩咐下去:“让麒麟堂派人再继续去查,这事蹊跷。”

“那是当然的,属下这就写信回去。”牧谨之挺赞同:“尊主放宽心吧,麒麟堂是属下见过的是八卦无孔不……哦,是仔细负责的,若是连他们都找不出原因,那就只能找京城六扇门的人了。”

仇韶嗤了声,说跳梁小丑六扇门,装模作态拿鸡毛当令箭有什么好值得拜托的,两个大男人行李不多,收拾下便能启程回去,不多时,牧谨之就打好包袱,出发前先还特意去了趟县衙,说是辞行。

“乌县盛产丝绸,每年我们下头的丝坊都要从这儿收货,县令大人每次都帮忙不少,礼数不可缺嘛。”

仇韶不乐意进去,牧谨之笑说这也好,免得到时候见了县令他老人家一个烦一个怕,反而生事。

仇教主由内而外由上至下的透着一股恃强凌强的凛然出世之气,故而他杵的地方方圆几十丈内都没普通百姓敢接近,人畜绕道,只有一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混孩子在县衙门一旁的几株李子树前叽叽喳喳,仇韶闻声看去,只见这帮孩子一个个叠罗汉的靠在树干上,却仍手短了好长一截,够不着不说,反而失了准头,几个萝卜头顿时滚成一片。

食欲最能壮胆,这群孩子很快盯上了个头够高身体够挺的青年,你推我我攘你,很快推出了个看起来最墩实耐打的小伙伴,仇韶稍稍低头,一只小脏手已经死皮赖脸的扯上了他的衣摆。

“大哥哥,帮咋们打点李子呗?”

这孩子衣衫还算整洁,就是鼻下掉着两条欲出不下的鼻涕,糊得声音隔了层捅不破的膜,小孩从没摸过那么舒服的衣服料子,以为仇韶看不到,忍不住用搓鼻子的手来回摸了好几下。

仇韶蹲下身,问:“你喜欢?”

“啊?”

小屁孩这才看清大人的脸,顿时面红耳赤,连说了几声喜欢,慌慌张张的,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仇韶一言不发地脱下外袍。

“给你。”仇韶缓缓弯下腰,拍了下小孩脑勺:“你们可以装李子。”

小屁孩受宠若惊抱着这一身金灿灿的外衣屁颠屁颠地跟上,仇韶径自走到树荫底下,那群可怜巴巴的孩子早已一脸嘴馋,其实树上挂着的李子还没熟透,大多还泛着青,但嘴馋的娃旨在吃下腹填饱肚,对口感并无要求,熊孩子们视仇韶为救世英雄,齐心协力围成一圈。

“大哥哥,要多多的摘,你,你摘了,我,我请你喝水!”

看来再小年纪的孩子也懂点礼尚往来的规矩,熊孩子生怕仇韶半路撒手不管他们,于是信誓旦旦事成后要带他去喝县里最好喝的水。

“咋们河里的水,特甜,特好喝!”熊孩子很自豪:“我们全家最爱就那儿洗澡了!”

“…………”

仇韶两手扶住树干,想了个最快最省力最高效的办法。

一点点摘太麻烦,高人自有高人大气的做派,仇教主微微运气,顿时整棵李树如风中无根的柳絮,像犯了羊癫疯的花季少女似的,抖得那叫一个荒凉无助惨无人道,颤得无数的青李子忽头忽脑如雨点般砸下——

开始,树下嗷嗷待哺的熊孩子们乐得像见证了天下掉馅儿饼,不过这毕竟不是雨点,再说,雨大了砸身上都难受呢,更何况是被仇韶用气力实打实摇下的果子。

几个年纪小的一摸后脑勺,发现自己被砸出了几个若隐若现的小包,加上雨势不见小只见大,几个孩子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本来手上捧着的果子也不要了,一撒手,自顾自的扯起喉咙魔音穿耳地大哭起来。

熊孩子之间对哭泣有种大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仿佛听到有同伴在哭,自己不哭便是不地道不够有义气,还带着点爱攀比的天性,顿时一传二二传三,比暴政下农民的揭竿而起速度还快,就看谁嗓子大谁做主了。

仇韶这下被惊得撒了手,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小孩乱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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