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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人间(41)+番外

第二封诏书,我让他杀了楚邵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在别宫逍遥了两日,自第一个池泡到第二十三个池,从早泡到晚,泡的我皮都起皱了,除去少了段涅,一切倒还挺惬意。

“安澜。”晚间,我将年轻太监叫到跟前。

他笑得像朵花,屁颠颠跑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一样。”

“这……奴才也要吗?”

“所有人。”我说。

他跨下脸,纠结道:“那陛下谁伺候?”

我故意表现出不耐,斥道:“寡人有手有脚,没了你们一个晚上还活不了了?”

他吓得不敢发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下去!”

这回他不敢再磨蹭,道了声“是”,忙不迭躬身退下。

人都清光了,我独自在座椅上坐了一阵,直到子时,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走到内室,从墙上取下一把装饰用的黑鞘长剑。

这剑虽是挂在墙头做辟邪之用,但开了刃,还是十分锋利的。

我缓缓将其抽出,剑刃与剑鞘发出一阵金属的摩擦声,转眼寒芒四射。

用这把利刃抹脖子,半柱香内我就能去见阎王爷了吧。

我摸了摸喉咙的位置,想象着等会儿此处将要经历的剧痛与窒息,不禁寒毛倒竖。

但自尽总比被楚邵云杀了好,前者起码由我自己掌控,还能说是我自愿死的,与人无尤,后者却是实打实的被动了。

我双手握剑,横在颈边,正要闭眼用力,忽闻梁上有异动。

我倏地抬头,变换剑势,厉声喝道:“谁?”

从房梁上,照不到烛火的阴影处,骤然落下个人来。轻灵无声,犹如鬼魅。

再看那张脸,竟是与我一模一样!

我惊骇当场:“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易容成寡人的模样?”

来人唇边露出抹颇为邪气的笑来,让我觉得甚是眼熟。

“陛下莫慌,是小人。”

我一下认出这是甲巳的声音,再看他右眼,果然有一点白色——据闻这是他当初效忠段棋绑架白三谨时,被对方刺伤的。

他虽道明身份,我却未能放松下来:“你为何躲在寡人的房梁上,还做这样一幅易容?”

甲巳用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笑道:“这一切本可以在陛下的睡梦中结束,绝不会惊动到您,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陛下竟选择在今晚赴死。紧急之下,小人也只好提早现身了。”

与他说话间,突然整座别宫嘈杂起来,外头隐隐有火光移动,像是闯进了不少人。

甲巳看了眼紧闭的门窗,眼里闪过凌冽杀意:“看来他们来了。”

我只觉得混乱不堪,心中又有某种预感,昭示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甲巳抬脚就往门口走去,我一把拉住他,问:“等等,到底怎么回事?”

“此番皆是主公与国师的安排,陛下可在事后询问他们原委。现在,允许小人去为陛下缴清叛党。”他不费半点力气地轻轻一挣,便脱离了我的桎梏,身形一闪,已到了门边。

我呆呆看他顶着我的脸走了出去,一时难以回神。

第43章

“昏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屋外有人声响起,我悄然走到门边,从缝隙中往外看,发现屋外多了许多手持火把之人,而被他们围在正中央的,一个是甲巳,还有个大半夜也用幂蓠遮身,俨然便是这群人的头目。

“藏头露尾,你又是什么东西?”甲巳扮作我的样子已十分逼真,现下竟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那掩在黑纱下的男子闻言发出一声怪笑,道:“我姓宋,是来报你当年阵前那一箭之仇的。”

“姓宋?”甲巳眯了眯眼,“你是宋甫的后人?”

“正是!”

我听得心惊不已,本以为今晚来的是楚邵云,没想到来的却是久闻大名的宋公子。而这一切似乎又都在申禄和段涅的预料之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甲巳道:“杀了我这天下也不会是你的,我一死,诸侯便会拥护我的儿子为帝。”

“这天下虽不是我的,也绝不会是你儿子的,别忘了你还有个正值壮年的兄长活着。”宋公子意味深长,伸出修长的手指撩起眼前的黑纱,露出真容,“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死了,段涅才能自由,他巴不得你死在乱党手里呢。”

我双眸微微睁大,幂蓠下的脸,竟然是楚邵云!

一时脑中闪过诸多细节,只要将楚邵云的身份转换,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祭天大典上的器物,他作为国师的弟子,又在冬官处做事,自然能碰触得到。还有他脸上与我相似的泪痣,说不定也是他接近段涅的一种手段。什么渔民之子?这天下恐怕就没有楚邵云这个人,或者真正的楚邵云早已被他杀死,好让他李代桃僵。

“竟然是你!”甲巳震惊地盯着宋公子的脸,“你到底姓楚还是姓宋?”

“我原本姓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姓宋便可以了。”他冷笑道,“我宋云,今日便来取你这昏君的狗命!”说罢拔剑便向甲巳冲去。

以甲巳的功夫,对付宋云易如反掌,但他既然是扮成我的模样,自然是想要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将对方生擒的了。

眼看剑锋就要袭向甲巳,正在此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扑进院子,见此情形脸色惨白,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陛下!!”

竟是违背了我的命令大半夜从奴仆院落赶来的安澜!

在场众人皆是被他这惊天一喊给镇住了,宋云的剑尖不由也停顿片刻,而甲巳等的便是这一瞬息。他五指如爪,以极快的速度握住剑刃,毫不费力地将之掰断,另一只手风驰电掣般扣住了宋云纤细的脖颈。

甲巳指节暴突,青筋毕露,经方才那一手,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双手中蕴含的巨大力量。

宋云不敢置信地瞪着甲巳:“你!”他似乎这才注意到不对,五官在火把映衬下逐渐扭曲,“你不是段姽!他人在哪儿?你为何要假扮他的模样!”

甲巳勾唇一笑,扣着他喉咙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宋云瞬间脸色涨红,痛苦不堪。

余下的一众人皆是惊骇非常,一中年人步出人群,冲甲巳道:“英雄手下留情,我们有几千人,你却只有一个人,这整座山都已被我们围住,你纵是有十条命也插翅难飞。我们要的只是狗皇帝的命,对其余人不感兴趣,你不若放了宋公子,我替他做主让你完好无损的离去,如何?”

“不如何。”甲巳将宋云拽到身前,幂蓠掉落下来,黑纱如雾霭一般在空中划过,再飘然落地。

那中年人没想到甲巳这样硬气,一点余地也不留,双眉紧皱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不爱喝酒。”甲巳忽地抬眼看向夜空,态度轻佻不见半分紧张,“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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