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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73)+番外

“嗯……”青年假意皱眉,卖关子道:“能让我举手投降。”

谢启连咳好几声,等独自离开房后才四下张望,才谨慎的摸了一下耳朵,身为一个三十好几粗皮糙肉的男人,唯一柔软的大概就只有耳朵这一小点地方,这种陌生的柔软和滚烫的触感交织在一起,不由得就让人心头泛热,全灭之前的沮丧焦虑,举目越是萧索悲凉,心里的火越是噼里啪啦的烧的厉害。

他不惧千斤重担,只怕身侧无人。

三日后谢启率使团,在五百将士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冲往狼窝。

深入敌营不是个好差事,责任重大,多数情况下吃力不讨好,谢启一路都在琢磨着各种的可能,藩王们总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下去,只怕这些地方军早就时刻准备好,就等着老大看准风向标下赌注了。

使团马车驶入敌营,谢启在马车里用手挑高了帘子,只看到一派尚算温和的军旅景象,此时正值正午,营帐边上正在分派食物,还是冒着气的饼——谢启不由就叹起气来。

饼子,竟然有饼可吃,许多京城百姓已经到了寻嫩树根吃的地步了。

谢启忽然感受到一阵陌生的视线,他当然不是武林高手,只是出于本能的看了过去,马车刚刚经过的帐篷边上半蹲着一个年轻士兵,看起来十分年幼,身上的衣服都似不是自己的,领子太大歪露出一片肉,眼大而空,却似讨命的鬼怪似的盯住谢启马车离去的方向。

难道是认识的人?谢启记性好,却没从脑海中搜刮出这样一个人。

容不得他多想,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到了地方后也没有稍作休息,气都不多喘一口,直接就带着人前往了叛贼的主帐,隔着老远他就见帐前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堆人。

谢启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叛贼的头头,狼窝的老大。

秦敛一身肃黑长袍,俊眉修目,轮廓漂亮,神色冷凝,却是气色极好——好,好的很,谢启顿时怒得牙齿都在打颤,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愤怒,显然他太高估自己的城府了。

“一路辛苦了。谢尚书里面请。”

秦敛微笑着,神色平静,与招待来自远方的友人无甚区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启冷哼一声,不假思索的大步迈前,斜视都不屑给予一个。

副使在后提醒他:“大人……请以大局为重。”

本来就不该找他来,既然秦敛指名道姓要他过来,就不会猜不到他的态度,对这样一帮叛臣贼子,的确他是连话都不屑讲的。

多少无辜百姓因此而死,若是死在外族人手上,他们还可以有个报复的理由,但是这种窝里反——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同胞,本来又关这些人什么事呢?大家规规矩矩的生活,权贵的事他们又知道什么?

一己之私,可恨的一己之私!

两方的位置安排是面对面的,谢启身为主使就难免要跟秦敛相对,秦敛面对谢启不加掩饰的怒意,深深一笑,眼睛就显得特别深邃,这是一种可怕的假象。

多似温柔啊。

谢启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面前的人,他从前敬过,爱过,并视他为最为美好的愿景,现在梦醒时分,瞧对方多么的清醒,潇洒自在,谁死谁活根本不入他的眼。

放在膝上的手就猛地松了开来,谢启抬眼,冷冷淡淡的道了句:“这些日子,秦相过得可好?”

他这是故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了这个称号,秦敛抬了抬眼,静静看着他,神情是极为柔软:“不算太好,但也不差,还算顺心,有劳谢大人费心了。”

谢启笑容里就不免带了悲凉,道:“好,那当真是好得很。”

他们现在还处于被动的状态,但又不是毫无胜算,只要藩国肯来救兵,或者京城再死守多几月,叛军内里自然会滋生事端。

要争取时间,只要拖长一天,他们的反击的胜算就越多一分。

谢启接过了对方侍者捧上的文书,看完后一言不发的冷凝着脸,倒是刚刚还劝谢启多多冷静的副使在看后第二眼就开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指秦敛:“叛贼!你们休要欺人太甚——”

谢启先一步站起阻住副使的动作,挡在人前,手握文书,眼里抹过受辱的怒意:“秦敛,既然是你们先提出要和谈,那至少也要拿出一些诚意才行,不是吗?”

秦敛依旧跪坐,姿势半分也没改变,道:“谢大人不满意现在的议和条件?”

谢启将手头的东西扔下地,怒斥:“你这是羞辱我们!”

“议和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对面的人一摆手,接着说:“以南江为界,南江以北归我军,南江以南的十六州全归你大庆,如何?”

南江十六州地远人稀,荒无人烟又鸟不生蛋,打的好响的算盘,不光要他们偏安一方,还得对他们俯首称臣以后年年上贡,谢启逼视对方,如同在看一个贪得无厌令人厌恶的怪物:“这不可能。”

此刻的气氛沉重的让人几乎都要窒息而死。

秦敛十分扼腕的扬了下眉,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怜悯感,好像正在面对一群不知情势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既然这样,那你们认真考虑一下,这是大事,也急不得。”

庆使们脸上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愤怒,大庆立国两百五十八年,从来都是周边弹丸小国向他们俯首进贡,从未有一人想过竟有人敢朝他们开出这样的价码,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而如今叛军却敢提出这样荒唐的条件,庆使中不禁有人惴惴不安,叛军这般的狮子开大口,难道真是胸有成竹了么?

谢启对这次的议和本就不抱希望,唯一的盼头不过是想多争取些许时间,而且他从来都是铁血的主战派,比起瓦全,他宁可就此玉碎。

幸而在同僚中动摇的人并不多,这让谢启觉得既欣慰又心酸,议和肯定是没可能的了,要离开也要等明天,谢启在招待自己的帐篷里洗了把脸,外头传来侍卫雄赳赳的声音,原来是进来送晚饭的。

篷中烛光昏暗,谢启看清了提着食盒的那个年轻士兵,恰巧是来这儿的时候,在路上的军营里见过的那个。

年轻人依旧脸色灰白,眉毛下耸,像具行走却没生气的尸体,年轻人轻轻放下食盒,然后阵阵的看着谢启,谢启被盯得全身发毛,不禁直起背脊,坐在椅上抬眼问:“你……可是有事找我?”

年轻人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沙哑,似多日没讲过话一般:“您……您可是刑部的谢,谢大人?”

“正是。”

“大人您可记得……前年,京城巨商王富贵的儿子,奸……奸辱民女的事?”年轻人抖抖索索,讲话的时候闭紧了眼,似是不忍回忆:“就是……住在祥福胡同的那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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