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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72)+番外

“陛下安心,不会这样的。”谢启一听这种话心里头就惶惶然的很,他低声安慰道:“藩王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过些时日援兵来了,叛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是站不住脚的。”

虽然叛军首领们似乎颇为团结,但底下的将士们大多都是迫不得已,大人物们做大事,分得天大的利益又关这些小兵们何事?

军心会乱是迟早的,他们急,那边也并不是无忧无虑。

皇帝之后又吩咐了谢启几件其他事,谢启记着太医的话,劝皇帝好好休养莫要忧心难过,皇帝背靠在软枕上,眼睛闭上,呼吸轻浅,谢启正准备告退,但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焦灼,让他步调微乱,他觉得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不问,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陛下。”谢启胆子大了起来,皇帝其实并未睡着,只是没抬眼,鼻音重重的嗯了声。

“臣不明,您今日……为何要告诉臣这些。”

殿中安神香味稠密似胶,气派非常的殿宇中此时只有君臣二人,只听皇帝平静道:“朕是在为你解惑。”

谢启诧然:“为臣解什么惑?”

“爱卿在刑部立功无数,但十年间少有升迁,爱卿一定没少怨过朕,是吧?”皇帝微笑了一下,略略挑眉,削了几分病色,似又回到从前金殿上爱开玩笑的时候:“爱卿但说无妨,朕不会恼你的。”

不光怨皇上,还在怨生活,怨周围的人,只是自己心摆不正,看什么都是歪斜的。

“臣以前是怨过。”谢启如实道:“可臣现在大概明白了。”

“爱卿明白什么?将来给朕听听。”

心里面有许多的想法其实都是没有章法头绪的,一天一天积累起来,汇集成海,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是不同的,他想通了以前看不开的事,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但要将一招一式写进书谱里,又不知如何动笔,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谢启向来讷言,舌灿莲花这种事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呐呐道:“臣只是觉得……侍郎与尚书对臣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管的杂事多了,人多了,奉银多了,见面给他行礼的人多了。

但是他能办的案子却少了。

可是他的成就感,满足感,却恰恰是需要这些一桩桩的案件来支撑的,他可以再年老后自己慢慢回味从前办理解破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有根有据,倾注的汗水可以为他证实,他还可以一桩一桩的讲给年轻人听,那些惊悚的,可怕的,缠绵的过去,没错,他的青春,他的过去。

谢启不想在暮暮老矣的时候,能为年轻人诉说的,都是那些虚幻的一纸荣华。

“朕还记得,当年你与秦敛一起中举,在琼林宴那时候爱卿你说过的话。”皇帝仰头呼了口长气,现在说那么多话,其实已经很是疲惫:“也真奇怪,每年琼林宴上这么多孩子,说过的话几乎一模一样,朕偏偏记得你说过的。”

谢启还没到荣辱不惊的地步,脸微微燥热:“臣,臣当年说什么了?”

“爱卿说,愿意为朕肝脑涂地,你说你为了这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你一直都在等待为国效力。”皇帝回忆着往昔,露出怀念的神色:“每年,每个人都会这样说,但没人能坚持很久,其实朕也不需要他们坚持很久,为国所用的,不能全是君子,水至清则无鱼,只要能为朕所用的就可以了。可是爱卿说了,朕就觉得你可信,朕对自己的眼光很自负,所以朕对爱卿,抱了很大的期望。”

“朕当年重用秦敛,并不表示朕信任他,喜欢他。”

皇帝至今记得,当年琼林宴下青年的身上无需压抑的激情,明明只是一个书生,说出肝脑涂地四个字的时候,竟会让他也到了心悸到眼眶发热的地步,那种迸发的光彩是要怀抱着巨大的梦想的人才会拥有,不经伪装,不被收买,刚硬似坚石,不会因为时间的冲刷而磨损自己的理想。

皇帝也年轻过,冲动过,在最为天真的时候也有自己的理想,并相信那是极为美好的事,直到现在,皇帝也迷恋着自己年幼时候曾有过,但早已消失无踪的激情。

所以这个年轻人,只有这个年轻人,皇帝想从这个人身上,续留住一个可贵的梦想。

谢启双膝落地,轻声道:“臣自知资质有限,非帅才之能……当年的话,陛下竟还记得……”他心口似有潮水涌动,以致身躯微微颤动:“能为民做事,为国效力,为君尽忠,已是臣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臣死而无憾。”

他跪了许久,久久不见有回音,慢慢抬头看的时候,皇帝还是半靠软枕间,面容疲倦,却是睡着了。

第57章 吠吼第五十四声

一个月后,叛军派遣来了使者,是求和?还是下最后的战书?朝中众人心里头都没底,但无论怎么说,能谈判,就是表示还有回转的余地,前来的使者长了张极具欺骗意义的脸,眉慈而目善,然后不吭不卑的对着满朝堂的人说出了一个和谈前的条件。

这个条件其实很简单,简单到皇帝都觉得小题大做了,皇帝咳了几声,皇冠上的玉旒随声晃动。

“谢卿,既然如此,这次就你去好了。”

谢启楞了半晌,抬眼看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使者眼含深意的笑,打了个寒颤,不容他多想就跪下谢恩。

“臣领旨,必当不负皇命。”

要他去?蛇窟虎穴他都不会惧怕,何况这些只是乱臣贼子,他绝对不会退让半分。

秦敛再也不是从前,会与他通宵畅谈未来,一起苦读诗书的那个人了,谢启忍不住就这样小心眼的猜测起来,若是对方想利用私情,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自己虽时常软弱,但在这种问题上,他是不可能退让的。

樊林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镇定的让谢启咂舌,怎么说呢,谢启虽僵僵硬硬的独身过很长一段日子,但心里头还是滞留着一点风花雪月的残影,在这种可能面临生死别离的时候,就不免文人意气一番,偏偏他逞面子,观察樊林许久后,才长叹几口气,话语苦涩:“这次我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果然青年看向他,停下手头上的事然后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掌里:“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谢启得寸进尺,继续一脸苦涩:“你怎么知道?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虽说两军交手不斩来使,你也知道我不讨喜,万一口上得罪人了……”

青年打断他的话,微笑道:“你怎么不讨喜了,哪里不讨喜?”

谢启被这句话搔得浑浑噩噩,青年忍着笑伸出双手,搓了几下他渐红的耳垂,神色就微妙起来:“我就怕你太讨喜,被人扣着不给回来了。”

“我有当人质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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