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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62)+番外

因为是预料到了结果,青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短暂的失魂落魄后也很快拾起精神,开始准备料理后事,樊家在还昌盛的时候,在京城外有块风水宝地,本来老太君是应该葬在那儿的,可惜自从樊家被没收财产后,这块地自然也被收走了。

老人家入土为安,就算没有了风水宝地,也请一定要保佑樊林,顺利平安啊。

两人碰头的地方是在城里卖纸钱香烛的铺子门口,谢启赶去的时候,青年已经在里头挑选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飘了过来,像是在讨价还价僵持不下,最后他见樊林面露难色,又将手里一打折叠的金元宝退了回去,再从袋中掏出几文钱,推了过去。

一文钱逼死英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谢启没有上前,他侧身默数到十,估计樊林买完东西了,这才探出身子,假装刚刚来到的样子。

青年是不会接受他这方面的帮助的,就像一开始他提出要给樊老太君买块好地,也被樊林婉言拒绝了。

樊林提着一包东西,出了店铺大门就看见了谢启,立刻大步跨了过去,“等了很久吗?这里风多大。”

“我刚刚来而已,东西买齐全了没有?”

“嗯,全了,我们走吧。”

马车停在山脚下,他们两人就提着这些东西,慢慢往山上爬去,谢启体力着实不行,爬了一阵就上气不接下气,樊林接过谢启手上的东西抗在身上,用手去顺谢启的背:“来,先喝点水,那个……要不我背你?”

谢启接过装水的竹筒,差点呛住,连连摇头:“我自己能走,能走的。”

青年耳根子有些红,自己拿手搓了搓:“那好,不行的时候再叫我。”

途中无聊,谢启就有一句每一句的讲起今天在朝中的一些事:“太子自荐要去当主帅,可笑之极,幸亏皇上一口就驳回了。”

“你刚刚说,颐凌关失守了?”

“是的,邓家军……全军覆没。”

樊林恍恍惚惚的:“当时我在岭山训的新军,后来就是去的颐凌关,全军覆没了么……原来是全军覆没了。”

谢启刚刚只是想分散一下青年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关系,立即闭嘴不再多谈青年的伤心事了。

“他们……朝廷若能好好安置他们的家眷就好了,虽然的确不太可能……”樊林走在前头,谢启看不到青年的脸,只听见樊林稳声道:“他们进新军的时候,很不能吃苦,也不讲纪律,知道以后要去颐凌关后,他们也颓废过一段时间,你知道的,颐凌关那个地方偏僻,条件差,大家都不想过去。”

不想去……也得去,军令如山,是不由你想不想去的。

“能战到只剩一兵一卒而不投降,我……我觉得很骄傲。”樊林喘口气,“替他们自豪。”

谢启胸口巨疼,那是一种蠢蠢欲动的闷燥感,即让人觉得无能为力,又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影子,青年的声音在深处带着哽咽,茫然萧肃。

青年的至亲家人,同袍战友,已经全部不在了。

到了一处新墓前,他们点了火折子,将在香烛铺子里头买的东西全数烧掉了,两人跪下磕了几个头,樊林对着墓碑上的字发呆了一阵,拿帕子又擦拭了几下,蹲在地上没起身。

谢启心中凝重,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拍了拍青年的肩头,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樊老太君走了,樊家在其他地方还有些私人产业,如果青年就此离京去其他地方也能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去,好的,就这样继续劝下去,谢启打定主意,打好腹稿,正要开劝,忽听樊林微微一动唇,说道:“我要去参军。”

他嘴角猛抽,以为是山间的野风惹得祸,声调猛变的啊了声,是惊吓到了极至。

樊林也迅速侧头看着他,然后狼狈撇开眼,逃避一样用手帕继续擦拭碑上刻字,神色不动,稳声道:“现在国家有难,我既然可以去出力,为什么不?呆在这里是白费时间,浪费光阴……谢启,我……我不想变得一无是处,你知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可以干什么,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答案。”

谢启明白,樊林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一开始的道路就是被注定好的,继承爵位,高官厚禄,如果樊家没有遭殃,樊林的人生道路就像京城那条主道一样,平坦宽阔,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天神我材必有用,你自暴自弃做什么,参军……参军的话,你现在有职在身,不是那么好办的,去了……去了的话……”谢启看着对方坚毅的下巴,暗叫不好,顾不得什么了,直道:“你一个人去了能起什么作用?白白送——”

谢启硬邦邦的把死字吞回口中,他换了个说法:“你去了也挽回不了局势,何苦这样。”

他这样的幸苦的为青年铺路,不是为了让樊林跑去战场上送死的。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话是这样说没错的……是这样没错。

可要他眼睁睁看着樊林去那里,他办不到,人心里头的大道理,大道义很大程度上都是针对别人而言的,但一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就全部没法算数了。

“可我呆在这儿,又有什么用?”樊林反问他。

“谁说你要呆在京城,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去哪里不好,非要去蹚这浑水!”

“……”

樊林用力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的站起来,手还是搭在墓碑上的,另一只手已拳头紧握:“那也不是浑水,若去那里我能派上用场的话,是小兵也无所谓。”

“你就……那么想离开这里?难道这儿……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青年深吸一口气:“有的,可不是我的,再怎么留恋也没有用。”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都两注视着对方,谢启感觉到对方几乎可以将他瞬间刺透的目光。

面对不可阻挡的决心,他隐隐觉得樊林是急着,非常着急的要证明一些东西,像失了方向的人,总希望最快能找到自己能落脚的地方,表面看上去是镇定沉稳,可实际就是冲动做事。

他比樊林要年长,应该做些什么,将青年的冲动压制下去。

谢启私下唤来顾襄玉,襄玉算是他的徒弟,做事他放心,谢启没做过这种事,但实际上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难,没有可耻的感觉,一想到将来青年的惨状,那他现在做的,就绝对是对的。

他摆出最为温柔可亲的笑容,朝顾襄玉招手:“来,过来这儿。”

“咦,有什么事吗?谢哥,你笑的好……”

“来,替我去趟兵部,把这封信交给兵部的方大人,记得,要亲手交到。”

他将刚刚写好的书信交到了少年手中,强调道:“记得要亲手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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