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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6)+番外

他是刑部的中流砥柱,进刑部的大案子几乎都是经过他这双手——但这好像并不能为他的仕途增加更多的砝码,刑部尚书今年也已六十有三,下一任尚书……他略路不愤地握紧拳头,眼露不甘,比起另外几个八面玲珑口中抹蜜的同僚,他的希望还是渺茫了些。

与他同期中举的秦敛,已是当朝丞相,他们两人当年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进殿朝圣的时候秦敛不过在他一步之前,半臂之距。

十年过去,两人却早已天差地别。

房间里还维持着前几日案发时的凌乱状态,但也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今天俗事想多了,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来那么多次太尉府,每次都匆匆办案,竟忘了给亡者上一炷香,他不信鬼神,但也希望冥冥中那可怜的太尉公子能保佑他办案顺利。

这样一忖思,便折返回灵堂里,夕阳西下,本该空荡无人的灵堂里却还站着一人。

他脚步一顿,暗暗叫苦,那背对他站着的人正是害他他心口长巨瘤的元凶。

青年听见脚步声,也回头一看,顿了顿,朝他苦笑道:“谢大人,你来了。”

他颔首,上前捻香祭拜,诚心希望太尉公子早日缝好脑袋,再找个好人家投胎——最关键的是,保佑他尽早破案吧,当今圣上还急着看他的洗冤录呢。

“我今日是来查案的,樊将军你……”

樊林负手而立,看着那牌位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眼露悲戚,轻柔道:“梁泷与我一起长大,情如兄弟。”

他脸色一肃,瞅了青年一眼,低声道:“樊大人放心,这案的犯人我定会找出来。”

他不懂安抚,但这种承诺大概也算是一种安慰吧,君子一言,不诺则已,一诺必值千金,他谢启别的本事没有,但诚信尚在。

青年忧郁不展的脸,让他莫名的发疼。

樊林慢慢抬头,嘴角微扬,俊美逼人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是,我替梁泷谢谢你了,谢大人办案我放心。”

一句放心,让他有点飘飘然起来,胸膛都在膨胀似的。

突然间,樊林脸色剧变,捂着自己心口,没有只字半语便轰然倒地,面目僵得骇人,谢启被这突变吓的回不过神来,跪在地上摇着青年,口齿不清,吓得话语打结:“樊将军——你怎么了?”

青年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樊林——你醒醒,樊林——”他定下心神,估计是青年犯了什么病,只好对着门口大喊:“来人!把大夫叫过来,快!”

刚刚还一直紧闭双眼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手臂,快如急电,两眼爆睁,凶光端恶。

“我的头在哪里?”

第8章 吠吼第七声

“我的头在哪里?”

谢启脑袋发懵,一屁股就坐在地板上,被眼前的人咳的说不出话来。

青年似变了个人,杀气阴寒,抓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讨债鬼一样的口气:“我的头在哪里?你又是谁?”

他不信鬼神……不信鬼神的……他现在知错,会不会太迟了些呢?

灵堂里似有阴风,吹得白幔乱飞,挽联上的字也随风扭曲,像青年恶狠的俊脸。

樊林呢——那樊林去哪里了?

“我——我——我乃庆国刑部侍郎,奉皇上旨意查你的案子——”圣上,您的名号好像驱不散恶鬼啊,谢启膛目结舌地看着那个抓着他手臂的人,努力保持诚实守信纯善良民的模样:“梁——梁公子,您的脑袋还在那里——我已替你找回来了,说来我与你也算是同僚,既然是同僚——”

“既然是同僚,那你就把头借给我好了。”

青年阴沉沉的笑了笑,手慢慢滑上他冰凉发颤的脖子间,抚过脖间隐隐可见的血脉。

他只是一介书生,哪有恶鬼力气大,谢启痛苦屏息着,对方灼热的鼻息喷打在脖上,慢慢张开的嘴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噗嗤……”埋在他肩上的青年忍不住似的笑了,脸上阴煞气慢慢散去,笑不可止:“谢大人,你可当真了,太配合了点啊。”

谢启猛地张开眼,面色剧变,“你在骗我?”

樊林两手抬起,做忏悔状,笑意里带着孩子气:“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嗯……就是想吓吓你。”

“你竟然在亡者面前玩这种把戏,你——”谢启单手按着自己的胸膛,依旧噗通乱跳着的心让人说话都带喘,厉声斥责道:“你玩的太过火了点!”

太过火了——他的心都在被乱火灼烧到七零八落,差点就拼不拢了,不过是一夜情缘——为了一个还算陌生的人失态到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是——

他气得手指打颤,挥开青年要扶他的手,樊林吃了鳖,皱着脸委屈道:“梁泷不会跟我计较这个,他生前就喜欢热闹玩笑,哪会生气呢。”

谢启狼狈从地上站起,拍着袖上沾染着的香灰,拱手冷笑:“那樊将军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甩袖离开,还没出大门又被樊林给拽住,硬是拉到灵堂外头的花丛间。

青年低下头,双臂压着他抵在树边,似笑非笑道:“谢大人替我担心了吧?”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闻得到青年衣料上那股松香味,烫在脸皮上,一阵辣热。

“樊小将军,你太孩子气了。”他正色瞪视。

樊林不惧他伪装出来的怒意,双手按在他两肩之上,热度就像可以传染似的,从层层衣料里电到皮肤上,他立刻心猿意马地抿住嘴。

樊林却没看他,直接将脑袋抵在他肩上,埋得深深的,弯曲的背脊不经意地颤着。

“对不起。”

“我和梁泷这么玩惯了,一时改不过。”那声音沉了下去,“谢大人,我做了无聊事,你觉得我烦吗?”

“……”他一直想把手放到青年的背脊上,但是想到两人的身份和陌生度,于是硬生生半空斩断,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会尽力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梁公子一个真相。”

樊林声音顿沙,红着眼猛的抬起头,发泄似的一拳击中他脑侧的树上,顿时树叶惊落,他沉默地抖掉头上的叶子。

比他还失态的青年早已没了刚才灵堂里淡定自若,全力逼压痛楚的青年难免就露出几分凄悲之态,也不顾手指皮肤间被树渣刺出血,赤着眼看他,咄咄逼人:“一个真相,又值得了多少——值一条命吗?”

他镇定道:“是不值,但我能所做只是如此,樊大人可以憎恨犯人,但别抗拒事实。”

这种被牵连而来的怒气并没有让他恼火,反而觉得微妙的亲近起来,惨了,他掩额嘘气,谢启啊,你是不是活的太过了点啊?

谁叫樊林生气的时候那模样是那么的合他胃口,像忍着痛又自己添爪子的小毛狗,简直让人全身发软,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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