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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46)+番外

他想一直都维持住这种光环,就算是天生断袖,可能无法给谢家留后,但在其他方面也要将功赎罪的补过来。

可如今官场失意,情场惨败,心里就更加没有面对父亲的底气。

谢家是镇上富甲一方的土皇帝,离谢家大宅不远的那几条主街全是谢家产业,光是每年收租都要忙活很久,但街上的店铺已经跟十年前大不同了,以前卖糖包子的店如今成了当铺,书铺变成了青楼,原来是青楼的地方如今成了镖局。

太陌生了,竟然找不到一个眼熟的人。

这本来是自己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现在自己倒像个不明状况的旅客一般,要不是谢家大院太过显眼,他说不定就迷了方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了。

敲门的声音跟心跳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给他们开门的又是一个陌生的叫不出名字的管家,探出半个头审视着谢启,满脸疑惑。

“你谁啊?”

我是谢启,他开始是想这样回答的,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找谢渊。”

太突兀了,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没法说出那几个字。

管家不耐烦道:“老爷在对账,忙着呢,不见闲杂人等。”

“我是京城回来的,你家少爷也是在京城的吧?”

果然这话一出所有事就通畅起来,谢启小跑到仆人所指的那花园里,心里热气不断往上冒,额间薄汗,直到看到那个坐在石凳上的臃肿背影。

拨打算盘的清脆声啪啦啪啦传进耳朵里,伴风入耳,仿若又回到了幼时。

只要有爹在就什么都可以替他解决,因为自己是一直被爱着,被期待着的。

可是那个背影已经驼了。

“爹……”

颤不成声,只是发出了相似的声音而已,明明咿咿学语时第一个学会的字就是这个,但因为太久没叫出口了,现在甚至都有点咬字不清。

圆滚滚的身子怔了怔,拨算盘的手停住了一瞬,又摇摇头,埋头翻动账本。

“爹——”

他鼓足了气,又大喊了一声。

不可置信似的用翻动账本的手揉揉了眼睛,谢老爷迟缓的转过头来,眼睛睁得老大,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我,我回来了……”谢启在这种视线里显得很无措,所有装出来的强硬固执都无路可逃的全数瓦解掉了,只能笨口的解释:“我辞官了,回家了。”

谢老爷身型不稳地站了起来,像激动过头只会颤抖的圆球,红着眼滚动了过来。

谢启垂着头,喃喃叫了声爹。

啪的一声,左颊就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他忍着痛,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你还舍得回来——孽子,孽子!”

谢老爷声音不断的破音,像发泄不够一样,夹着哭腔,又对着谢启的右脸虎虎生威地来了一掌。

其实这一掌根本就不痛,谢启私心的希望能更痛一点,那就可以说明爹还跟以前一样精力旺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鬓斑白,脸上皱纹尽出,老态毕现。

“孽子——你把你爹都忘光了是不是!”

以为还要迎接好几掌,但却被一下子抱住了,谢老爷肩头的肉敦实肥厚,谢启整个脸埋进去的时候,似乎连呼吸都要被掐断了。

谢老爷放声大哭起来,已经是活了好几十年的人了,抽泣起来还是跟小孩一样,止都不止不住。

“你都把爹忘了——”谢老爷老泪直下,委屈的不得了。

不是忘了,不是忘了——他只是想做得更成功点想给父亲看而已,想一直是父亲心里可以炫耀自豪的骄傲,他又不是全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怎么父亲总是不明白呢。

他也想成为谢家的依靠啊。

像小时候一样被牵起了手,掌心里残留着的眼泪还是烫呼呼的,每走一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摩擦而来的热度。

“你瞧,我前年叫人把这儿全部挖空了,等夏天的时候满塘都是荷花,到时候湖中间再建个大书房,你读书啊写字啊什么的就可以在这儿了,够风雅吧,来来,爹再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看看——”

谢老爷像献宝一样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展示出来,好像东西越多就可以把人留久一点一样。

谢启早就比谢老爷要高上两个头了,虽然年过三十的人还被父亲这样像小孩拉着实在有点不伦不类,可还是感动愉悦的想要落泪。

回家真好,比想象中更好,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

人可以强忍悲痛,但永远没法掩饰喜悦。

“儿子你快看,喜不喜欢?我特意找京城来的工匠修的,哎,就怕你住惯了京城的屋子,不喜欢这儿的。”

以前的院子又扩大了不少,谢老爷怕儿子在京城住久了,喜欢京城的房子,于是还叫工匠们按照时下京城流行着的风格又将谢启原先住的房子全部推倒重建,力求处处与京城接轨。

和谢府其他的建筑都万分突兀的风格,谢启嘴角抽搐,他不忍心告诉谢老爷如此浮夸的建筑风格只有京城里那一帮纨绔子弟会喜欢的。

“喜欢吗喜欢吗?爹每年都派人去京城观摩的呢。”

谢老爷小眼已经笑眯了,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线。

“喜欢……”

谢老爷大受鼓舞,继续拉着独子的手去参观房间,眉飞色舞:“等你以后成亲了就跟媳妇住这儿,生再多儿女都有地方。”

“……”脸立马僵住了。

“京城的姑娘肯定高傲不好伺候,哪有我们这里的,漂亮,水灵,又贤惠。”

“……”

“爹过几天就去找媒婆,咱家条件那么好,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年龄没关系的。”

“爹。”

谢启打断了谢老爷的絮絮叨叨,手猛得从谢老爷手里抽了出来,破釜沉舟一样跪了在地上。

谢老爷顿时愣住,不晓得这是做什么。

要编织一个谎言并不难,难得是一直在亲人面前维持住这个谎,生怕哪里出了漏洞就要慌张去弥补,每日水生火热,惶惶不可终日。

他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渡过的。

忍着脾气陪朋友去青楼,故作风流的对女人品头论足一番,因为周围都是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对女人没半点兴趣,那他就是异类。

为了维系住面子,稍微对胃口的人他都不敢多看。

可是不行了,他如果胆怯了,默许了父亲的做法,娶了亲。那这个谎言就真的是一辈子都陪着他,要一辈子对着没有兴趣的人,强忍着维持一段关系。

太痛苦。

“爹,我不会娶亲的。”

谢老爷有些无措:“胡说什么啊,怎么不会娶亲啊——”

谢启狼狈的磕了几个头,所有的羞愧都涌上他薄薄的脸皮,“不行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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