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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18)+番外

如果要面对现在的秦敛,还不如一直陌路下去,雾里看花着,好歹还能给他几分春风依旧笑的美好错觉。

所有不甘和痛苦顶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他指责不出秦敛的任何过错,因为对方太过公事公办的冷静态度,简直就是在反衬他的冲动天真。

“凭什么啊,秦敛。”

风越刮越大,打在马车顶上发出吵人的声音。

“就凭你能过更好的生活。”

风停后,那不徐不疾的话又坚硬无比的话才低低从帘内传出。

谢启呆立原地,被秦敛太过肯定的语调给弄懵住了。

“太晚了,弄完就回去吧,明天早朝不能耽误。”

秦敛咳了几声,嗓子承受不住寒气似的哑了。

“之承?”可能是见没有回音,车里的人挑起帘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睁着的眼酸的已经没法合上了。

“再等等,快好了,你……你别出来,就在里面等我……”以这句匆匆做了结尾,谢启逃似的背过身去,紧紧抓着铁铲把手,尽管催促着自己快点不能让府上的人担心,然而许久他都没法攒够力气动摇铲子半分。

马车驶回秦府后门时已经是天已泛白,这种时候恐怕离上朝也不过两个时辰了,谢启将马车停在后门对面的巷子里,一边掀开帘子一边提醒:“到你府上了……”

那么崎岖的山路都可以睡着,真是能人也。

秦敛的头偏在他那件皮袄的毛领里,一向清俊带冷的脸现在毫无威胁性,眉目还是以前一样,额前散落的发也让人觉得心软起来。

就算是被赶走的狗,在经过旧家时还是会忍不住动动鼻子,说到底那都是骨子里没法剔去的脾性在作怪。

马跑了半夜,如今乖巧的站立着,只偶尔动动蹄子,在曦光越过隔壁房檐后舒服的眨眨眼,谢启瞧着那马懒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牵动唇角笑了笑。

这个时间的京城还是安静的,唯一清晰入耳的就是从低处跃起的飞鸟扑打翅膀的声音,谢启痴迷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不敢出半点声。

历来好梦最易醒,这是以前秦敛以身作则告诉他的。

“喂,到你府上了。”谢启恶声恶气的。

睫毛似乎有动,可还是没醒,头也越发埋进皮袄里了,他看着秦敛的睡颜,小声嘀咕道:“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首先是一声不响的跑来,然后就硬要跟他一路,明明就不是适合劳累的身体,现在这样一睡就什么都不管了,真是吃准他会负责到底吗?

谢启跳下车,不能让仆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否则传出去就很麻烦了,刚走出巷口不久,就看到秦府后门的石梯上坐着一个等待着的,背脊弯曲的身影。

“谢——谢少!”

脚却因为这个称呼而退后了一步。

“林伯。”

老人是秦敛的管家,从十多年前就一直呆在秦敛身边的忠仆。

啧,都是一些他不想见的人啊……

“我……我家少爷说,谢少您会把他送回来的,老奴就一直在这儿等。”

果然是吃准他的软肋了吧,谢启哼了一声。

“谢少,那……那进来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

老人家,不要用这么期盼的眼神看他,你们秦府的门槛太高他脚短迈不进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把你们家少爷叫醒就好。”

秦敛一副熟睡到忘我的模样,老人苦恼的站在马车前,可怜巴巴的转头盯着他,求助道:“谢少……”

他暗暗捏紧拳头,果然秦敛那种一闭眼天塌下来也不知道的习惯还是这样坚固难改。

谢启忍住仰天长啸捶胸膛的冲动,一步上前,就把秦敛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对方头依在他胸口上,压在心脏跳动的位置,有种迫的他喘不过气的错觉。

太瘦了……真的抱起来才发觉秦敛大概只剩下骨头了,竹竿一样把手碍得生疼。

“有夫人的话,身体大概就会好起来。”

前面带路的老人背影顿了顿,然后附和道:“谢少说的是……等少爷娶了妻,就会好了。”

上台阶时的抖动让怀里的人略微动了动,手在无意识下抓住了他的领口。

谢启不自然的撇开头,他停在最后一格台阶上,再跨一步就是秦府了。

这个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堪比噩梦的地方,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跟一道坎似的,轻轻一迈就可以过去。

只要一迈就好了,所以……谢启,你到底在腿软个什么啊?

“呃,谢少?您进来啊……是太累了吗?”

终于发现他没跟上来的老仆好是困惑的跑前来,生怕自家主人给人添了麻烦。

“是少爷太重了吗?要不老奴还是叫人来好了……”

“咳,不用了。”

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和软弱,当年那个会一直敲门的少年已经被时间磨的不成样子了,这样安慰着自己,谢启终于缓缓抬脚,踏了进去。

距离上次来,已隔了整整十年。

————————

其实入了朝会便生疏,那也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当年秦敛吝啬到连缓冲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秦敛入的是户部,户部掌一切财政事宜,凭心而说,论升迁机会是比刑部的人要大上一些,至少从历届丞相出处就可推测一二。

他在进了刑部后,还是忍不住日日跑去户部等人,像要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引得当时户部的同僚们人人侧目,开始秦敛还是和他一同回去,过了几次后就以,‘事务没有完成’‘今晚要去某位大人府上拜见’等等理由而搪塞过去,谢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秦敛,心思从没歪过,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虽然入朝后相处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但只要能呆在对方身边就已经很好,总体说来他把自己的心态位置都摆得很正,要求着实也不高。

直到被人当面说出,‘我们还是少见为妙’的话,他才顿悟过来好友已经不想要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自己断袖的秘密被秦敛发现了?当时的谢启是这么慌张猜测的。

“为……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断袖的事,他可以改……因为不想被好友看不起,在平时的相处下也尽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只要能一直做朋友——那些见得光的坏毛病他都可以掩住的。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点距离,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阿敛,我——我——你别走——”

他只是想做朋友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敢做奢想,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要剥夺呢?

“别天真了。”最后秦敛拍了拍他的颤抖的肩头。

“之承,这不是靠天真就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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