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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58)+番外

“多谢胡兄款待,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胡兄不必送了。”

“一路顺风,到了千机门,记得给我捎封信。”

哥舒柔从马车里探出头,一番张望:“那个南诏鬼主呢?”她性格一向大大咧咧,说话便也不太迂回。

胡荣生道:“他赶路赶得辛苦,昨晚又同我说了许多话,天快亮了才睡下,这会儿怕是还没起来呢。”

怒桑儿不仅与他说了许多话,更同他吃了许多酒,边哭边抱着他数落那四家意欲归降吐蕃的部族,他那两个随从劝都劝不住,最后没办法,只得在他屋里和他一道睡了。

整得他倒是一晚难眠,眼下都青了。

“你真要借钱给他去打仗吗?”哥舒柔还没说什么,旁边又窜出颗杨庭萱的脑袋来。

“他曾救过我一命,没有他便没有我,如今他有了难处,我说什么也是要帮的。”说这话时,胡荣生脸上并不见为难忧愁之色,唇角甚至啜着淡笑,瞧着便像是要去做一场寻常买卖,再自然不过。

谢卿上了马车,就听见杨庭萱在那里边叹气边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他听不懂,当对方在念经,掀了车帘,看到厉渊还在那里和胡荣生说话。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胡荣生不住点头,完了还同厉渊作了一揖。

谢卿看到厉渊走向马车便放下了帘子,没多会儿,马车动了起来。哥舒柔靠在车壁上闭目小憩,杨庭萱拿出胡荣生送的书来细细翻看。谢卿本也想睡会儿,可总是心绪不宁,一闭上眼就想到许多事情,他索性也不睡了,一路拍开挡道的肢体,摸到了正在驾车的厉渊身边。

“姐夫,我来陪你。”他紧靠着厉渊,将脑袋歪在对方肩膀上。

微风徐徐,道路两旁一派初秋景象,树叶开始泛黄,空气中也有了些许凉意。不太热,也不会太冷,正是最舒适的季节。

“大誉以后会如何呢?”

厉渊一愣,侧目看向枕着自己的谢卿,却只能看到他一双轻颤的睫羽。

有些事,他并非全然不懂。有时候厉渊甚至觉得,谢卿心里其实比谁都要明白。

“不会如何。等将杨公子送到千机门,我们就回巫州,回到馨儿身边……还像以前一样。”

谢卿知道他这是在安抚自己,心里甜蜜过后,又觉得酸涩:“你别瞒我了,小白脸之前还说大誉怕是要乱呢。我不要紧,可馨儿怎么办?我小时候家乡闹个灾荒都要卖儿卖女,一旦大誉不再太平,馨儿怕是要尝尽颠沛流离之苦。”

厉馨还那么小,从小没了母亲,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就要饱受战乱疾苦,实在让他心中难忍。如果可以,他真想用自己的寿数去换厉馨快快乐乐,太太平平的长大。

厉渊静了一瞬,声音更坚定几分:“不会,有我护着你们,绝不叫你们吃那些苦。”

这头几人再次上路,眼看就要抵达千机门。那头冉元白累死宝马两匹,终是在三日内赶回了长安。

他于金銮宝殿内授节,成了新的陇右节度使,谢过裕安帝,道自己绝不负皇恩,便要退去。

刚出大殿,便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请冉大人偏殿一叙。”

那小太监冉元白识得,正是太子盛琸身边的贴身伺候。他一颔首,随着对方去了。

千里路程,他花了三天便赶了回来,身上又带着伤,此时脸色并不好看,苍白中像是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雾,一双薄唇都泛着乌紫。

到了偏殿,小太监给他开了门便候在了门外。冉元白兀自踏步进去,殿里安安静静,燃着烛塔,醺着香炉,只在一副山水屏风后有些许响动。

他缓步绕过屏风,便见盛琸一身月白衣衫,斜倚在罗汉榻上,支手撑着额,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冉元白站在离他一丈的地方,凝视着对方宁静的面容看了许久,直到殿里烛火摇曳,油灯里爆出一声小小的炸响,不知是哪只不要命的小虫投了进去,盛琸被这声惊醒,眉头逐渐蹙起,眼看是要醒了。

冉元白这才缓缓跪下,轻声道:“下官冉元白,参见殿下。”

盛琸掀开眼皮,似乎有些睡迷糊了,眼神半晌才聚焦起来。

他撑起身,对着冉元白抬了抬手:“起来吧。这几日为了陇右的战事,我已许久没有合眼了。原想撑到你回来,没想到等你的这一会儿工夫竟睡着了。”他面上一派温柔之色,“过来,让我看看你。”

冉元白上前几步,恭顺地撩了下摆,坐到他下方的脚踏上。盛琸柔滑如丝绸一般的指尖落到冉元白面上,从他眼角一路滑到唇边。“你瘦了。”

“你也瘦了。”冉元白看着他,说话间若有似乎地气流吐在对方指尖。

盛琸去牵他的手,目光触及到他左手的小指时,倏地冷厉起来。

许是不想冲撞裕安帝,冉元白左手受伤的地方已用皮质的护指套住,再用皮绳系在掌上,粗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方才一睁眼便瞧见了,你这手是怎么了?”盛琸抽开绳结,要去脱他的护指。

冉元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殿下,伤口丑陋,怕是会惊到您……”

盛琸只是看着他,神情并不如何严厉,目色依旧柔和似水,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眼神,冉元白便彻底败下阵来,松开了力道。

盛琸解开了他的护指,终是瞧见了他断指处。

殿里静极了,仿佛两人的呼吸都有一瞬的静止。“

谁做的?”过了片刻,盛琸低声问。

冉元白蜷了蜷自己的指尖,给了他一个名字:“厉渊。”

盛琸猛地抬起头,眯着眼道:“他竟没有死?”

“没有,他也是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落崖都死不了。”冉元白也深觉懊恼。

三年前,严梁辅得知义子要背自己离京,惊怒之下倒也并没有想要杀了厉渊,只叫他劝回对方,再行计议。是他自个儿想趁着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这才假穿旨意对厉渊痛下杀手。

严相还要顾念父子情谊,想要迎回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便彻底替他们斩断了这最后一丝亲情牵绊。

冉元白道:“若不是陇右出了事,这么急召我回来,我这次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厉渊才能出众,武功高强,有他在变数也多,决不能让他回来。”

厉渊三年都没想回来,照理说也不碍事。可这不光是牵扯他的前程,也牵扯着东宫之争,凡是涉及到盛琸的,总是不容他掉以轻心。

盛琸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牵起他的手,绵软的吻落在他伤处:“你放心去,此事有我。他伤了你,我也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为了我,辛苦你了……”

冉元白望着他的目光一派柔情,简直要滴出蜜来。任哪个认识他的看了都要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长安城素以冷酷著称的金吾卫左郎将,说他郎心如铁也不为过,竟会对人露出这样一副恋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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