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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46)+番外

冉元白指尖一顿,唇角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他眼尾一扫张素,对方便知他用意,去到桌前,选了一样器物,在手中掂了掂,走向谢卿。

谢卿惊恐万分:“大人!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您怎么说动刑就动刑呢?!”

冉元白不为所动,指尖撑着额头,似乎只这点功夫,便已是疲累极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老老实实,我自然不为难你。可如今你一派胡言,想要诓骗于我,我怎能轻易饶你?”

他说话间,张素已拿着一枚五寸长的铁针到了谢卿面前。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他们要去哪里?”

谢卿盯着那尖锐无比的铁针,身上冷汗涔涔,眼泪全不听指挥地往下落。

他不知这针要扎在哪里,可他是最怕疼的,过去就是床上有一点不如意,也要将客人踹下床,这针这样粗,扎哪儿都能去他半条命。

“他们……”他呜呜哭着,“他们要出海。”

他不改口风,张素没听冉元白叫停,那针就这样扎了下去。

上刑最紧要是够痛,还不能要了性命。铁针扎的不是别处,正是谢卿的指甲与肉间的缝隙中。

十指连心,谢卿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立时抽着气差点没厥过去。

“我错了!大人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他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那针每下去一分,他就如同一条放进油锅里的鱼,要弹上一弹。

张素上刑极有经验,进得又慢又稳,只管叫谢卿生不如死。

“他们要去哪儿?”冉元白第三次问他,已是最后的耐心。

谢卿哭得直打嗝,他闭了闭眼,仍是那个答案:“……出海。”

话音刚落,张素指间一用力,随着谢卿的尖叫声,一枚糊着血肉,半透明的指甲盖,成一道弧线,落在了冉元白脚边。

谢卿头一歪,翻着眼晕死过去。

张素探了探他的鼻息,同冉元白道:“大人,晕过去了,可要泼醒他?”

冉元白蹙了蹙眉:“不了,带他下去,我累了。”

他内伤未愈,虽说只是问几句话,但也有些精神不济了。

“是。”

张素领命,吩咐左右,将谢卿又带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谢卿死人一样被拖回地牢,曲先生吓了好大一跳。这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

两个金吾卫放下谢卿就走了,曲先生凑近一看,从上往下检查,脸是好的,身体也好,到手的时候,瞧见谢卿左手食指胡乱缠了几圈白布,从底下透出血色来。曲先生在这牢里也有些时日了,知道这是被拔了指甲。

十指连心,其痛可想而知。他嘶着声将谢卿伤手小心放好,聊胜于无地扒拉了几下谢卿身下的干草,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谢卿本就是疼晕过去的,醒的也快。曲先生在那窸窸窣窣扒草呢,谢卿幽幽睁开了眼。

他盯着黝黑的屋顶,茫然地眨了两下眼,似乎还有些云里雾里。但手上的疼痛很快将他拉回现实,助他回忆起了此时处境。

疼的也是怕的,谢卿呜呜咽咽哭起来,两颗眼珠子跟泡在了水里一般,不住掉泪珠子。

曲先生正拱着草堆,霎时被他着幽怨的哭腔吓得不轻。

“哎哟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他抚着胸口一屁股坐到地上。

谢卿心说我醒了还得给你问好怎么的?他吸着鼻子问:“我手还在吗?”

曲先生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不敢……”

他说着有嚎上的趋势,曲先生被他一个男人哭得心烦意乱,赶紧道:“在呢在呢,好好的。”

谢卿这才收了声,护着左手小心撑坐起来。结果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在看到自己血糊糊的手指时,一个没忍住又泄洪了。

“好疼啊……”他捧着自己那左手,看一眼就要哭一声,伤心得要死。

曲先生也不知如何宽慰他,就想说点别的分散他注意。

“你也不像个嘴硬的,怎么还被动上刑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谢卿软骨头,谢卿哭声一噎,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曲先生毫无所觉,仙风道骨地捋着他的山羊胡。

“我之前不是说,唐世业那狗贼死的时候,我也在场吗?冉……冉元白要让我交出杀死狗贼的……那位英雄的下落。”谢卿边说边打嗝,“是你你说吗?”

曲先生一惊,拍着大腿道:“那必定是不能说的!”

谢卿拿脸在膝头蹭了蹭,蹭去满脸泪痕,带着哭腔道:“所以我就被动刑了啊!”

曲先生万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年轻,竟然还是位义士。

他瞬间有点肃然起敬,拱手道:“方才是在下失言了,小兄弟你硬气的很啊,着实令人敬佩,望受在下一拜。”

都这会儿了还拜什么拜呀,求神拜佛都不一定管用了。这曲先生简直就是二十年后杨庭萱的翻版,做事说话都透着儒生的那股酸劲儿。

谢卿一摆手,红着鼻头,瓮声瓮气道:“我怕是没命出去了。曲先生,我看你在这几个月了都护都好吃好喝供着你,应该是不打算要你命的。实不相瞒,我被抓来前刚和家里人吵了架,闹得很不开心。先生你识文断字,学识渊博,能否替我写封……写封家书?”他本想说“遗书”,可转念一想,这么咒自己死似乎不太好,就给改了口,“要是我死后,有人寻来,就请先生代为将信交给那人,再带句话给他……就说……就说我去和爹娘姐姐团聚了,叫他好好照顾孩子。”

曲先生被他弄得很是伤感,想到自己在老家的亲人,一时也红了眼眶。

“你要写什么?”赵都护的确没想要了曲先生性命,就想关他个一年半载,以儆效尤。牢房里除一张小几,甚至还配了笔墨纸砚以及几本闲书,供他打发时间。

曲先生眨去眼底些许湿意,坐到几前,镇尺压平了纸,毛笔沾满墨,悬臂挽袖,回头看谢卿:“写给你娘子吗?”

谢卿手臂圈着膝盖:“不是,写给我姐夫的。”

这是曲先生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姐夫”二字,又自方才话里得知他父母姐姐皆亡,猜测这位姐夫和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曲先生落下第一笔:“姐夫亲启……你继续说。”

“姐夫,我……”谢卿才出口三个字,忽地悲从中来,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埋首膝盖间痛哭起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恐惧充斥他的内心,痛苦滋养他的五脏。他能抑制恐惧面对冉元白,却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不怕死。

事实上,他可真的怕死了啊……

他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像一摊烂肉,臭了坏了都没人在意,也没人关心。

他想活。

每时每刻,他都期盼着厉渊能像唐世业那次一样,眨眼功夫便出现在他面前,救他于危难。

“姐夫,救救我……我好痛啊……”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怜极了,又倒霉极了,哭得都抽抽了,跟个受了委屈要大人抱抱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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