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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10)+番外

老板姓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微微发福,一看便知日常伙食不错。

“最近生意不好做啊。”他摸了摸手下的狐皮,“天子震怒,诛了近臣的九族,这是多少年没过的事了。贵人们都吓住了,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吃喝玩乐具是消停不少,这样好的皮子,不知道入冬前能不能卖出去。”

巫州离长安千里之遥,江阳镇离巫州的治所也远,两厢加在一起,便叫这里的百姓有些口无遮拦。反正天高皇帝远,也没人会为了他们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治他们的罪。

厉渊收好了钱,闻言几不可察地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天子诛了谁?”

胡老板没想到厉渊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他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地将手拢在嘴边,低声道:“严相的死对头,杨晋杨太府,说是意图谋逆,从家里搜出了龙袍等物。”他直起腰,叹了一声,“杨大人可是个好官啊。”

言下之意,谁都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严相构陷同僚不是第一次了,杨晋又是早于他有嫌隙的,也只有那龙座上老迈昏聩的天子,才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厉渊一听杨晋的名字,握在猎弓上五指一紧:“杨家一门,除杨晋之外另有数人在朝为官,品级都不低,族中子弟也多是功名在身的,全都杀了?”

“杀了。”胡老板道,“一个不留。”

厉渊又问:“太子妃也是杨家女,九族之内难道还要算上她?”

“杨家出事前,太子便与杨家女合离了,这件事一点没沾上,你说巧不巧?”

巧。巧的一看便不是巧合。

严相除杨晋,应该还想搭上太子,用帝王最忌讳的事让皇帝对太子生疑。不想被太子察觉,先一步撇了个干净,一点事都没有。

严相想来大为不甘。

冲胡老板点了点头,厉渊拿起柜台上的猎弓,头也不回地跨出店去。

谢卿干了一天的活儿,回到家时太阳微微西沉,天边一片暖金,终于不再那么热了。

他放下锄头和馨儿,收了晾在外边的衣服,分出厉渊的,就那样乱七八糟揉成一团丢到了对方床上。

正要走,忽地瞥到厉渊挂在墙上的雁翅刀。

他心里一直有个大侠梦,本来已经熄了,这会儿见到这刀又有点蠢蠢欲动。左右没人,他拿着那刀比划比划,耍耍威风,再原样放回去,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想着他已经快步上前,从墙上解下那刀,握住刀柄,慢慢将刀抽了出来。

雁翅刀雪色的刀身一点点展现在谢卿眼前,他头一次细瞧这把刀,只是这样的距离,就觉得快要被它刀刃上锋锐的“气劲”割破肌肤了。

他不是武人,并不知晓这便是刀上的煞气,杀过的人越多,这气也越盛。

谢卿赞叹地看着这把刀,一寸都不肯放过,忽然,在刀身衔接刀柄的地方发现一个小小的字。他不认识那字,只以为是厉渊的“历”。但只要识些字的人在旁,便能告诉他,这其实是个“严”字。

他将刀完全抽了出来,正想挥两下,雪亮的刀身如同镜子一般映照出他的身后,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无声站在那里。

谢卿吓得不轻,下意识握刀砍去,被身后的厉渊轻松拿住,手上一用力,便叫他松了刀柄。

厉渊另一手接在下面,没叫爱刀落地。

“谁让你乱动了?”他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

谢卿面对着他,恍惚间想着果然是物似主人,那刀上的气与厉渊身上的如出一辙,带着斩落一切的锋锐劲道,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这种时候便不能再犟,服软认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我就是想看看,看看就放回去的……”他眨了眨眼,逼出一点泪花,“姐夫你抓得我好痛啊,我手上还有伤呢。”

厉渊一愣,松开了些力,抓过他手摊开在眼前,果然看到了掌心上又重新渗血的伤口。

“你看,这都是干活磨的,我可没偷懒。”

厉渊松开他的手,将雁翅刀归位,随后走到角落的高柜前,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卷白布,一些瓶瓶罐罐,坐到桌边,让谢卿过去。

谢卿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处理伤口了,屁颠颠跑过去,将手摊在了对方面前。

“姐夫,我的手都这样了,明日是不是就不用下地了?”

厉渊垂首给他上着药,闻言抬眼给了他一个绝对不是认同的眼神,然后又继续上药。

“你总是要离开我和馨儿自己过活的,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庄稼种不活,地都荒着,怎么养家糊口?”

谢卿一听急了:“你要赶我走?”

“你已是个成年男子,整日与我着鳏夫混在一处,如何娶妻生子?”

厉渊说得大义凛然,一派正色,可谢卿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嫌自己麻烦要赶他走了。

他一下抽回了手,眼圈不用装这回是真的红了。

“你就是想把我赶走好给你的相好腾位置!”他嗓音里带着一点哭腔,紧紧攥着手心,气得浑身发抖。

厉渊静静看着他:“我没有相好,我和柳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都没说是谁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她,你还说你们没什么?!”谢卿认定了事情必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恶狠狠瞪着厉渊,“想给馨儿找后娘你做梦!你要是敢娶,我就带着我姐姐的牌位大闹喜堂!”

“我说了……”

“你这么对我,我姐姐知道了一定不饶过你……”谢卿大着嗓门压过他,真假参半地哭起来,“你赶我走,我就让姐姐把你和你的相好都带走!”

厉渊霎时头都痛了。

他额角青筋直跳,忍着怒道:“两年前我杀进那帮马匪的老巢,杀了十三人,救了一人,那一人便是被他们掳去做压寨夫人的柳姑娘。她本也不是良家子,从小为妓,最后被一富商买回家,做了家妓。马匪劫财时,便顺道也劫了她,这便是我和她的全部过往,没有什么相好。”

谢卿一愣,从袖子里抬起头:“你既救了她,她怎么又回到风尘了?”

厉渊道:“她在外无可谋生,便把自己又卖了。”

第八章

谢卿听过后半日不言,过了会儿才道:“她这样做……也不是不可理解。”

这世道对女子终究不如男子,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流之辈,别说找个合适的活计养活自己,就是寻个不会看不起自己的地方安身,也是很难的。

贱籍出生的,从良了也当不得正妻,不是做妾就是做人外室。谢卿有时候都要后悔跟厉渊离了谢春楼,这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家妓,就必定更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了。

他要是对方,多半也会熬不住回去的。

所幸他不是。这样想着,谢卿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子得意。

同样的境况,他到底是比那柳娘子强的,不仅会种地,还会洗衣带孩子。这么一看,还是自己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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