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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水为湛(77)+番外

他禁止自己去想那些可能,可大脑就像是要与他唱反调,越不让想越是要想,简直要将他逼疯。

在不断拨打唐湛手机的间隙,突然一个周晖的电话插了进来,郁泞川本想按掉,但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又促使他接通了这个电话。

周晖一开口就是:“小川,我和唐湛在医院呢,他受了点伤,你快过来吧。”

紧缠在郁泞川心上的恐惧骤然抽离,在他心脏上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来。他膝盖一软,瞬间扶着身旁的树缓缓滑坐在了上街沿上。

“你们在哪里?”郁泞川哑着嗓子问。

“就你们学校旁边的那所三甲医院。”周晖报了具体位置,还不等再说什么,郁泞川就挂了电话。

唐湛救人的时候,与周晖一前一后抱着孩子游到的岸边,手背不小心被石头划了一下,口子挺深,周晖怕他感染,硬是让他一起上医院包扎一下。

他刚包扎完,坐在诊室外的座椅上,举着绷带缠绕的那只手,发现到处找不到周晖身影。

他手机还在对方那儿呢……

唐湛刚要起身去找,走廊尽头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之后就像电影里的经典镜头,气喘吁吁,额发尽湿的郁泞川出现在了他眼前,那样正好,那样恰巧。

对方停在那里,双眸望着唐湛,热烈而浓郁的情愫汹涌地扑向他,顷刻间将他彻底淹没。

第57章

一开始并不顺利。唐湛游向那个溺水的孩子,想从后面托住他的腋下将对方拖上岸。可对方太惊恐了,他在发现唐湛这根救命稻草的瞬间就整个人攀附上去,本能的按着唐湛的肩膀,想要让自己尽可能地离开水面。

唐湛根本没法儿动弹,他被按进水里,捆住四肢。鬼门关面前,对方力量惊人,压根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唐湛憋着的一口气不小心散了,气泡一连串从他嘴里吐出,再冉冉升上湖面。

他看到了湖面上明亮的阳光,看到了蓝蓝的天空和白云,甚至有那么个瞬间,他看到了唐千淼的脸。

“要好好长大啊。”湖水中,是对方温柔的面容。

唐湛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完成了唐千淼的嘱咐,好不好另说,反正他是长大了。以往回忆起对方时,他都满心苦涩,而如今却又带上了一些愤懑。

哥哥,姐姐,妈妈……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离他而去?

他真的撑得好苦啊,这些本不该他独自守护,更不该他独自支撑。

这世间难道就没人可与他分担吗?

他慢慢下沉着,眼睛缓缓闭上,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唐湛!”

是郁泞川。

宛若惊雷一般,唐湛倏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周晖潜下来,朝他伸出的手。

他一把拉住那只手,被带着破出水面,另一只胳膊下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孩子。

“哈……咳……哈……”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珍贵的空气,与周晖两个人合力将孩子拖到了岸上,手背上没留神被岸边的大石头划破了几道口子,很快渗出血来,被伤口周围的湖水一晕,半个手背都是红的。

人群涌上来,唐湛摊在一边喘气,周晖指挥着大家散开点,留点新鲜空气,同时探了探那孩子的呼吸。

他看了唐湛一眼,说:“还有气。”在这句话前,他满脸严肃,神经都是绷着的,这句话后,一下子就垮了肩,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周大少。“操,吓死小爷了!”

唐湛莫名其妙也跟着笑起来,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打的120,救护车很快到了,唐湛本来穿上衣服就想走,被周晖拽着胳膊就上了车。

坐在车上他就开始后怕,差一点,要是今天没有周晖,没有冥冥之中那声郁泞川叫着自己名字的幻听,他就和这小屁孩共沉沦了。

躲过了十岁那一劫,差点没躲过今天这一劫。

他心中感慨,抬头冲对面的周晖道:“谢了,兄弟。”

周晖被他谢的有点愣神,琢磨半天回了句:“……不,不客气?”

唐湛用止血纱布按着手背,笑了笑。

“傻屌。”

“欸你这人怎么骂人!”

唐湛右手受伤,手机从上岸开始就一直由周晖保管着,他又是习惯手机静音的人,也就无从知晓郁泞川在这期间到底疯狂地给他打了多少电话。

他在诊室处理伤口时,面对手背上被双氧水冲刷后裸露出的血口,再次升起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过去一直以为“长大”是唐千淼对他的期许,可今时今日才明白,他错了,“好好的”才是对方对他最大的嘱托。

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生死面前,旁的都不是大事。

人生短短几十载,还有多少天可以给他和郁泞川浪费?世事无常,他不想要真正错过了才觉后悔。

谢过医生,唐湛快步走出诊室,迫不及待想要问周晖要回自己的手机给郁泞川打电话。他举着受伤的那只手,在诊室附近张望了一圈,没找到周晖那小子的身影。热烈的期盼因为这一不解风情的停顿而萎靡不少,就在他心里又要骂人的时候,奇迹就那么出现了。

郁泞川来了。

他的少年,他的恋人,他的心心念念。从未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觉得这样的感动,这样的恰如其分。

他等到了他,他等到了自己的救赎。

医院走廊,诊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这实在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更不适合谈情说爱,但已经被思念折磨得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几近奔溃的两人已经顾不得这些。

分不清是谁先跑向谁,他们就如两块相吸的磁石,极力吸引着彼此,势必要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唐湛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他被郁泞川揽臂抱进怀里,用力到胸骨都仿佛是要折断变形。胸口微微疼痛着,是长久的渴望被满足后的喟叹,也是面对所爱之人的懊悔和惭愧。

他环抱住郁泞川,手指蜷缩起来,指尖泛白,不自觉揉皱了对方背上的衣料。伤口因为他的不当施力而刺痛起来,他却因为这份真实的疼痛而感到安心。

“我好想你。”耳边传来郁泞川微含沙哑的嗓音,“唐湛,我好想你。”

完全没有在顾忌周围的目光,郁泞川轻蹭着唐湛的脸侧,一抒自己对他的思念。

他拥着他,就像要将对方融进自己的骨肉。

过去他读书时,曾读到过一种理论,认为人类生下来便是不完整的主体,需要通过他者才能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和谐共存,譬如学生和老师,母亲和婴儿,男人和女人……

他曾对这种理论嗤之以鼻,与作者想法背道而驰,觉得人人都是完整的主体,谁也无需依靠谁而活。可在这一刻,他抱着唐湛的这一刻,他毫无预兆的又想起那则透露着几许哲学意味的“不完整主体”理论,他发现自己或许错了。唐湛便是他缺失的那部分,他的心脏,他的肋骨,他灵魂的一部分。有了他,他才得以完整,不再惶惶,不再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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