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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却人间无数(44)+番外

——谷裳。她说我平时太“高冷”了,多用用这种符号表情可以提升我的亲切感。

——不要随便对别人用,只对我用就好。

——嗯。

第三十章

薛敏已经在《华夏文化》做了十年的编辑,杂志社一直立志于传播传统文化,特别是那些逐渐流失不为现代年轻人所熟知的。

这次的百戏专题,着重介绍十个戏种,而疁剧便是其中最古老的一支。

疁剧身为南曲之源,历经百年,是十分有代表性的大雅之音,只是到了近代却在“花雅之争”中渐渐式微,衰落下来。

薛敏在做任何一个专题前都会认真仔细地研读资料与史实,知道旧时疁剧一直被称为雅乐,而诸如京腔之流北曲则被视作野调,两者长期争斗之下,雅部最终落败,成了落寞的昔日王者,花部则登临其顶,铸就新的篇章。

但就算是落魄的贵族,也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由政府立项扶持,得以延续。

“敏姐,到了。”胡嘉乐将车在片玉社门口停好,和薛敏一起下了车。

这次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胡嘉乐还带了一名摄影助理,负责拎拎器材打打光。

因为之前打过电话,凌君则带着谷裳早已等在门口了,见他们来了便微笑着迎了上去。

“欢迎,您就是薛小姐吧。”他伸出手与薛敏握手。

“您就是凌先生了,真是幸会幸会。”薛敏心里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片玉社的当家人竟然这样的年轻,并且这样的气质不凡。

长得好看的人她当编辑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其中不乏有比凌君则更加姿容秀丽的,只是这气质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而在之后的采访中,薛敏发现,或许这便是疁剧被称为雅正之乐的原因。与片玉社这些年轻演员交谈,她几乎感觉不到现在年轻人普遍存在的那种急躁冒进,每个人的性格、语言、遣词用句都十分舒缓得体。

谷裳年纪最小,性格也活泼,可能是唱坤生的关系,她眉宇间总不经意透露出一种书生的潇洒风流劲儿。

莫文书名字听着像个读书人,却尤其擅长武戏,是片玉社当之无愧的武生第一人。薛敏与他交谈的时候,总觉得他像个游侠,又像个英武的将军。

钱诗性格十分容易害羞,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看着她,薛敏就跟看着古时那些大家闺秀一样,一颦一笑皆是画。

而最让她惊艳的,当然就要属片玉社年轻的创办人了。

凌君则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很有点冷清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古时的高洁之士,谦谦君子,美玉无瑕。可是当他一笑,薛敏这把年纪不是瞎说,理应早已过了花痴别人的年纪,但还是要被那笑容美得心都要化了。本来还是成熟稳重的领导者风范,顷刻整个人气质就变成了温润如春风拂面啊。

至于怎么突然就笑了啊,是这样……

薛敏那会儿正拿着录音笔,采访其实已临近尾声,最后一个问题她问得是:“你对片玉社即将上演的新编《铁冠图》有信心吗?”

“有,我不会让喜欢我的人失望的。”说罢他眼角似乎瞥到什么,双眸立时一亮,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来。

他们就在片玉社院子里的小凉亭内坐着,薛敏一边采访他胡嘉乐一边在旁边拍照,院外进来什么人都能一目了然。两人回头一看,薛敏看到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差点以为也是片玉社的哪个小生,都要惊叹这个曲社颜值真是可怕了,一旁的胡嘉乐开口喊了一嗓子。

“老沈,你怎么来了?”

沈放往他们那边走过去:“我过来找君则商量些事,你们还没好呢?”

其实就是找对方吃饭来的,他们最近总是用各种工作做借口来约会。

胡嘉乐收了相机,看了下拍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来的挺巧,刚好。”他转头对薛敏介绍道,“这是我发小,我们三个小时候住得近,一起长大的。”

薛敏与沈放握了握手,几人又聊了两句,可能之后还有事,薛敏婉拒了沈放要请大家吃饭的提议,和胡嘉乐一起起身告辞了。

“我们是月刊,杂志大概下个月中旬就能面世,到时候会送几本样刊给到你们。”薛敏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给凌君则,“这是我的名片,凌先生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预祝贵社首演成功。”

“谢谢。”凌君则双手接过,将他们送出了门。

沈放见人走远了,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人家对你印象很好啊,还让你有需要就去找她。”

凌君则闻言将那张名片夹在指间送到他面前:“那你帮我收着,我有需要就去找你,你去替我找人家。”

沈放笑了笑,手指一抽,收下了。

两人刚准备回身往屋里走,忽见谷裳急匆匆冲了出来。

“师兄,不好……”见到凌君则身旁站着沈放她又有些欲言又止。

凌君则当然不会将沈放当成外人,对她道:“出什么事了你说吧,没关系的。”

谷裳这才继续:“刚刚疗养院来了电话,说阿姨今天发病把手弄伤了,让你去看看。”

凌君则闻言脸色骤变,沈放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但看他神情如此,就马上说自己开车送他去。

路上的时候他也没多问,凌君则自己就告诉他了。

“我妈这几年精神状况不太稳定,我只好把她送到疗养院治疗,但她有时候发起病来还是会伤害自己和她周围的人。”他看起来异常疲惫,“我上次去看她,还被她用东西打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沈放趁红灯时将右手伸过去与他十指相扣,牢牢握在掌心,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安慰与支持。

这些年他一定撑得很辛苦。沈放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几年回国,为什么没有早些找到对方。

因为在郊区,两人一个多小时后才赶到凌娅所在的疗养院,工作人员一看到凌君则就迎上去把凌娅自残的经过告诉了他。

“她趁我们不注意用吃饭的铁勺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好在伤口不深,已经做好缝合了。”

凌君则步履匆匆往病房里走去,在门口的时候又猛地刹车顿住了脚步,神情有些哀伤地盯着门内。

沈放过去一看,也愣住了。

他已经许多年没见凌娅了,记忆中凌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现在……凌娅身上披着白色的被单,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苍白而憔悴,手臂不时做甩袖的动作,嘴里念念叨叨,似乎幻想着自己还在唱疁剧。

“妈?”凌君则放轻脚步进到房里,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凌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做了个十分优美的左手高抬、右手低指的动作,裸露出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截醒目的绷带,隐隐透出一抹血色。

沈放离得近了,才能听到她的一点唱词:“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人去难逢……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唱得别有一番凄清幽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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