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能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诉诸于口:“沈放,我好想你。”
沈放心神一凛,简直要就此沦陷。这段时间看惯了凌君则冷漠的面色,让他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沈放叹息着道:“我也好想你。”想念那个会被对他逗笑,也会和他说笑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我愿意为了你去尝试……虽然已经这把年纪,可我其实在恋爱方面一塌糊涂,没有任何值得借鉴的经验。如果以后我做得不好,你要及时告诉我,不能闷在心里,更不能和我冷战,好不好?”
凌君则点头:“好。”
真好说话啊。沈放腹诽着。要知道一个吻能省这么多口舌,他早就亲了,也不必兜兜转转、心慌意乱这么多天。
两人之后一直闲话家常(互诉衷情)到深夜,要不是沈放见凌君则似乎有了倦意,怕他病情又反复,恐怕还不舍得走。
综上所述,他们这就算正式成为情侣了。
沈放现在想想也觉得十分仓促,简直应了那句歌词: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奈何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啊。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到了,就做了一番会议的总结发言,最后道:“散了吧,都去吃饭。”
一群本来以为中午得在会议室吃盒饭的人瞬间僵硬,见鬼一样看着他们的上司。
沈放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和水杯,一抬头发现大家还坐着,似乎都不敢动。
“没人走吗?那我先走了啊。”说着他步履轻快地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Ada,我出去吃个午饭,可能晚点回公司,你有事打我电话。”
全能女秘书紧跟其后:“知道了,老板!”
沈放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凌君则的车等在门口了,他加快步伐,打开副驾驶车门就跳了上去。
“去哪儿吃?”
凌君则看着沈放就觉得心异常的软,脸上便不自觉笑起来。
“听你的。”
“你胃刚好,要吃清淡点的。”沈放想了会儿,“有了!你这么开……”说着给他指路。
凌君则按照他的指示,最后开到了沈放公司附近的一家素斋馆。
素斋馆十分清幽,从硬装到软装再到菜品都实实在在透着一股“素”劲儿,连服务员也各个作道家装扮,素面朝天。
两人坐下边吃边聊,聊着聊着聊到上次凌君则拍得宣传片。
“那个已经在网络上投放了,你要看看大家的反响吗?”沈放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说他已经晋升为网络新男神/女神之一了,总觉得他知道了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不看。”
“干嘛不看?”
“没眼看。”桌上有一道西芹百合,凌君则用筷子尖夹起一瓣雪白的百合,缓缓送入口中,“唱的不好,扮的也不好。”
沈放眼珠子在他脸上瞅了瞅,半晌垂下眼眸失落道:“这事怪我,是我逼你的。要是当时我再多问一句,或者听你的意见换一个人就好了。”
哪怕现在他依然不觉得对方唱的差。
凌君则张了张嘴:“我……我不是……”他一下子宛如口舌打结,着急地脸都快红了,“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然后他就看到沈放不住耸动的肩膀。
“沈放?”
沈放乐够了,不逗他了,抬头笑看向对方:“我知道,你那天喝醉之后就跟我说了,让我千万别生气,刚和你开玩笑的。”
“我喝醉……”他想了一阵,想起来了,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我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把我送你的笔弄丢了,你心疼死了。”这么一来他倒是想起来问了,“快说你怎么把我定情信物弄丢的?”
现在想来,当年那铁盒里的东西样样都是定情信物啊,不知凌君则还有没有留着。
“前两年去外地演出,后台太乱了,一没留神就不见了。”凌君则说着蹙起了眉心,心里还是万分痛惜。
笔不见了后他整整找了一夜,奈何怎么也找不到了。
“没事,以后我再给你买。”沈放见不得他难过,连忙柔声安慰。
别说一支笔,一百支笔他都给买。
凌君则闻言好笑地横他一眼:“就你钱多,小小年纪就敢买那么贵的笔。”
“也要看送给谁啊。”
两人说说笑笑,用了一顿愉快的午餐,一切都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等下午凌君则返回片玉社时,桌上却躺了一封简短的辞职信。
在重排《铁冠图》的紧要关头,片玉社的当家旦角李涵芸,不干了。
***
正旦多是嫁做人妇的女性角色,在北方剧种中也叫作“青衣”。
官生就是成年做官的男性角色,年纪大官大的叫大官生,年纪小官小的叫小官生。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还是要看角色,做官的也有净、丑等别的家门。
细家门就是指生旦净末丑之下的分支,如旦角下的正旦、刺旦这种。
唱大官生需要用到本嗓,胸腔音要足,肺活量要大,坤生一般难驾驭。
第二十九章
一大早片玉社就有些愁云惨淡,李涵芸说不干就不干,昨天递的辞呈,今天就来收拾东西走人了。
谷裳红着眼睛心里挺难过的,好歹和对方相识五年,都是社里的老人了,早就将她当成自己半个姐姐。
李涵芸个子高挑,长得艳若桃李,水袖功夫了得,尤其擅长正旦与闺门旦的演绎,刚出学校那会儿就因为仰慕凌君则的风姿而自愿加入了片玉社。
演员最怕假戏真做,戏子又何尝不是。李涵芸双十年华一颗心就悠悠荡荡地落在了凌君则身上,此后多年明示暗示,总是想与对方更进一步,奈何对方郎心如铁,是丝毫不为所动的。
她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才艺双全,简直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不合对方心意。那双淡泊的眼眸里为什么始终没有她?他的视线到底看向哪里?
李涵芸苦恋不成,久久心中便升起一股怨怼,不甘凌君则竟然如此无视自己,总想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对方正视自己才好。
而从片玉社跳槽,便是她所等待的良机。
真可以说是一念心魔起。
在此紧要关头,她很清楚片玉社没了她会遭受怎样的损失。《铁冠图》花费凌君则巨大心血,现在再找人代替她唱周皇后恐怕已是来不及,片玉社剩下的几个旦角又都撑不了场,她这是故意要将凌君则逼入绝境,好解她心头之恨。
“李姐姐,你真的要走吗?”谷裳帮她一起将杂物搬到车上,劝了一路。
奈何李涵芸心意已决,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动摇:“白柳天芳让我下个礼拜就去报道,你知道国营曲社难进,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抱歉了,小裳。”
谷裳揉了揉眼角,声音带着哭腔道:“你那么喜欢师兄,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
李涵芸闻言眼神冷下来,自嘲一笑:“我跟你师兄是没有缘分了,可能我魅力不够吧,祝他早日找到真爱。”说完与谷裳挥手告别,开着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