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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却人间无数(20)+番外

沈放食不知味地吃着,忽然冒出来句:“他跪多久了?”

“得有个把钟头了吧。”

沈放指尖紧紧抠着筷子,三两下将饭吃完就上了楼。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从沈放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能窥见凌君则他们院子的一角,但仍然无法看到全貌。

他只能焦急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想着凌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心软让凌君则起来。

他希望凌娅能马上母性泛滥放过凌君则。

但是凌娅的心显然要比沈放想的坚硬许多,直到晚上九点多,凌君则房里的灯才亮起来。

沈放一把扑到窗边,见只有凌君则一人身影,问:“你妈呢?”

凌君则瘸着腿往窗边走:“在楼下,睡了。”

沈放听到凌娅睡了立马将床板一搭,从自己屋里爬到了凌君则屋里。

他见凌君则走路都不太好走,就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你妈心也太狠了!”他把凌君则一条腿搁在自己大腿上,撩开裤腿一看,膝盖都是青紫的,立时倒抽了口冷气。

凌君则疲累地靠在床上闭上双眼:“她对我期望很高,结果我让她这么失望,她当然会生气。”

沈放将他腿暂时搁到床上,下床弄了条滚烫的热毛巾,嘶着气叠成小块给他敷上了。

“不就一个破什么杯吗?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得其它奖了!”他边敷边轻轻按揉。

在他看来这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比赛吗?得了冠军自然锦上添花,没得也不能怎样啊,凌君则实力摆那里,以后自然多得是机会。

“是啊,还有机会……”凌君则喃喃着,不知是说给沈放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没有将真相告诉沈放,告诉任何人。没有必要让沈放也跟着一起难过,他不需要更多的人同情他,或者为他愤怒、伤心,这一切都由他自己承受就好。

这一切,他自己能承受。

第十四章

疁城三中设有初中与高中两个学部,高中每个年级有三个班,钟憶和沈放非常巧的被分到了一个班,胡嘉乐在他们隔壁。

上了高中之后,沈放就开始住在他外婆家,冯女士彻底对他放任自流。

人有时候很奇怪,过了某一个年龄或者某一个坎儿,就会抛却过去想要尝试不同的事物,任何以前没有试过的,新鲜的东西。

沈放他们也是。

高一那年,为了耍帅,沈放抽了人生中第一根烟,红色万宝路,结果被呛了个半死。但自从那时起,他的烟瘾就再没断过。只是他从不会在凌君则面前抽烟,也不让对方知道自己会抽。不仅如此,他也不允许钟憶和胡嘉乐在凌君则面前抽,更不让他们将自己学会抽烟的事告诉对方。

“你身上……有烟味。”

凌君则发问的时候沈放正躺在他床上边吃零食边看漫画,闻言眉尾一跳,差点露了马脚。

“就让钟憶他们别抽别抽,硬要抽,还在厕所那种地方,肯定是那时候沾上的。”沈放一脸嫌弃,“你说他们也不怕抽出一嘴屎味来。”

凌君则的目光充满审视意味:“所以你没抽?”

沈放就怕被他闻到烟味,所以见他之前都会吃口香糖或者先刷牙,只是身上的味道却始终没办法去除。

但没关系,他仍可以扯谎圆过去。

张开嘴呵了口气:“你要不要检查?”

凌君则盯着他看了几秒,当真凑了过去。他如同某种灵巧的动物,安静、诡秘,带着兰花的香味。

沈放一动也不敢动,任对方从他的脖子一路嗅到唇角。

凌君则离他极近:“……柠檬味。”

对方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吹拂在唇上,沈放有些别扭,往后挪了挪。

“吃口香糖也不行啊?”按理说让凌君则知道自己抽烟也没什么,但沈放还是潜意识地做了隐瞒。因为他有预感,对方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

“行。”凌君则直起身。

沈放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搞得他心里虚的很。

轻咳一声:“那你接着练你的,我接着看我的。”

凌君则当真不再管他,按下事先录好的伴奏带,于屋中执扇而立。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沈放觉得今天凌君则唱的这支曲子特别奇怪,听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样,忍不住抬头去看。

“……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漫画摊在眼前,他支着手肘横卧在床上,正好对着凌君则,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躺在罗汉床上的旧时土财主,而凌君则是他买来的小妾。

“小君儿,再给爷唱个小曲儿。”他进入角色一向很快。

凌君则用眼风刮了他一下,继续唱道:“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这一答是牡丹亭畔……”

沈放老神在在拍了拍手掌,假装自己真的是个脑满肠肥的土财主。

两支曲子唱罢,凌君则停了下来:“官人可还满意?”竟也陪着沈放胡闹。

“唱得好,有赏。”沈放朝他招招手。

凌君则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但还是走了过去,弯下腰的时候忽然嘴里被塞了一颗糖球。

柠檬味的。

沈放:“这下你和我嘴里的味道一样啦!”

凌君则定定看着他,忽地轻笑起来。沈放不知他笑什么,但也不由自主跟着一起笑。

“你啊……”凌君则口气有些无奈,又透着些许宠溺。

沈放嘿嘿一笑,取过他手里的折扇拿在手中把玩。

“凌君则,你今天唱的这曲子特别……”他想了个词,“荡漾你发现没?”

凌君则干脆也不练了,坐到床上拿起沈放先前看的漫画翻阅起来。

“春心荡漾的荡漾吗?”

沈放连连点头:“对对对!”

少年从书页中抬眼瞥了他一下,道:“这两个曲牌就是唱的春情。‘我’做梦梦见了意中人,醒来后便看哪哪顺眼,觉得最撩人春色是今年。理解的很对,行啊沈放,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感悟力的。”

沈放被夸了下心里还有点小得意,不过他倒是没觉得自己平时感悟力有多好。

“最主要还是你唱得好。”

能让人从唱词中感受到人物的心理,这才是真本事。

“官人过奖。”凌君则随口接上。

虽然这都是说笑,但沈放那瞬间竟然还觉得这称呼挺顺耳的。

“你们今年开始是不是就要实训了?”

“啊?哦……”凌君则看漫画看得十分认真,“是,要上真正的舞台了。”

现在不比以前,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看疁剧的本来就少,学习疁剧的就更少了,不可能去花费十数年心思培养一个人才。

传习院是六年制,四年学戏,两年实习性公演,也叫帮演,所有舞台经验只能通过自己摸索掌握。唱得好不好,观众捧不捧场,适不适合吃这口饭,都会如实地得到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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