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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成就(26)

王百强优雅地靠坐在华贵的皮质沙发椅上,姿态惬意,目光淡然地注视着两米开外坐着的惴惴不安的孕妇。

王老总无声地打量着这个自己曾经的“旧爱”,到现在都有点搞不懂怎么会被这只小猫给反咬一口的。

虽然他的视线不会太带有侵略性,但仍旧让人如芒刺在背一般不舒坦。闫若兰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手中握着精致的红茶杯,并不停地摩挲把玩着,用以缓解自己的不安。

“这里好漂亮。”她环顾四周,假意欣赏着王府的华丽装饰。

王老爷子以安胎为由,让人将她接到了王家,房间还安排在王百强的对面,似乎有意撮合他俩。

王百强哂笑着看她:“喜欢吗?想要一直住在这吗?”

闫若兰低着头,弱弱地道:“能一直住在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怕你没这福气。”王百强冷冷看着她。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以为是我将这事告诉老爷子的。可是不是我,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做。惹你不快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你知道我一直都对你……”

王百强不知道她说得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他也没兴趣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一旦老头子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神经质地查出谁是这事的揭发者,而是,怎么才能完美地处理这一系列惨烈的后续。

他粗暴地打断女人的絮絮叨叨:“行了,我没空听你废话。你只要记住一点——别在我眼皮底下惹是生非。能做到这点,我保证你能‘太平’地把孩子生下来。听明白了?”

说是告诫,这其实更接近于威胁。闫若兰脸色微白地咽了口口水,非常识相地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六个月,你好好安胎,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电话,如果真的‘非常重要’的话。”说着他招了下手,让站在不远处的佣人过来:“把闫小姐送回房。”

佣人搀扶着闫若兰上了楼,闫若兰一步三回头地眷恋地看着王百强,却终因对方的无动于衷而黯然离去。

王百强心烦意乱地叹口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他走到窗前,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眯着眼欣赏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四处寻找能打火的东西,最后在一张矮几上找到了一支枪型的打火机。

他扣动扳机,火苗蹭地就冒出来了。王百强觉得,要是这是把真家伙,就这样把他蹦了也不错啊。

深深吸了口烟,因为平时注重养身的关系,他一般很少抽烟,刚抽了一口,竟然还给呛着了。

一手夹着烟,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几个未接来电。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没空告诉阿金他回了王宅就闹起了失踪。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想着,他利落地回拨过去,对方没响几下就接了。

王百强就自己近来发生的不幸做了个简单易懂的总结,王赛金听了半天没回过神,而后也只能安慰居多。毕竟,她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顾不过来,就更别提帮他了。但是,她觉得没必要跟老爷子硬碰硬,这十分不理智,更有可能两败俱伤。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王赛金斟酌再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觉得自己能够接受,那王百强或许也能接受:“服从,并不是很难。”

“什么?”王百强对她的未尽之言挑了挑眉,而后又很快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立马出声喝断她:“没有!我没想过!”

“他或许并不在意……”

别再说了!王百强闭了闭眼,外面明明阳光灿烂,他却觉得周身十分阴寒,连手心都泛起潮冷来。他看到自己执烟的手微微轻颤着:“我知道你做了决定,但别逼我做和你一样的事情,好吗?”

他其实很怕,很怕她一说出口,他就忍不住附和她,进而赞成她。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正直的人,不仅不是,相反,他纨绔、荒淫、毫无羞耻感。从某种角度,这代表他可以为了利益牺牲一切,更可况,那个“利益”对他至关重要,而所谓的“牺牲”,不过是某个人对他的……信任。

突然,他像卡壳了一样机械地停顿,一种灰黑的情绪像病毒般慢慢吞噬他的内心。

不过……他竟然用了“不过”这个词!

他无声的、似乎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一样地质疑着自己,好像刚刚有那么瞬间有一名邪恶的外星人占领了他的脑电波一样。然后必然地,他又在下一个瞬间绝望地发现,没错,是他,他就是那么想的!

王百强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生来便不是一个善良的、坚定的、纯洁的人。如果他是,就绝对不会拥有这样身不由己的臆想!

他用手背盖住眼帘,以舒缓那里不断泛起的酸涩感,好像这样也能压抑住那些不断上涌的、卑劣的念头。

这种关于“利益”的权衡,一旦开始,几乎就无法停止。

“你是知道的,爷爷的魄力。”王赛金静静地开口:“但你说得对,就算我已做了决定,也不该逼你和我一样接受既定的无奈。不过,希望你知道,‘我的决定’同样迫使我如果真的到了你和爷爷不得不反目的地步,我不可能忤逆他,抱歉。”

王百强知道自己的话像根牛毛细针,并不是真的见血,但的确让王赛金刺痛了下。

他默默地看着烟草的灰烬从燃烧到一半的香烟上骤然跌落,然后尸骨无存地掉落在地上:“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你只不过做了你认为正确的。”

是的,做你认为正确的,不要在乎更多……他像咒语一样在心里反复着。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现在竟然迅速积累起了浓密的乌黑云层。它们翻滚酝酿着,恐怖地投下闪电,最终化为点点暴雨。

“她原谅我了吗?”林西东看着窗外慌忙躲雨的路人,雨幕以惊人的速度袭卷整片泛白的街道,这使原本冷清偏僻的咖啡馆多了些人气。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有着银灰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以及棕黑的发,还有一口地道的洛杉矶口音:“我想没有。”

“那你为什么来?”青年看向他。

“你离家出走太久了,我来带你回去。”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当然,也有可能是保养得宜显年轻的缘故实际年龄或许更大,但无疑,这样的男人很吸引人,只要有女性经过他们这桌都必然会驻足注意到他的存在,连带的,继而发现并惊叹于他的对面还有个十分帅气英俊的年轻人。

男人有种特殊的气质,那是经由岁月的积累而形成的基调。就像葡萄汁和葡萄酒,前者并不是不好或不受欢迎,只是没有后者的醇香醉人。

“明明就是被她赶出来的。”青年用小银勺缓慢地顺时针调动着眼前的咖啡:“你总是偏袒她。”

对方闻言,带着点小小纵容地微笑起来:“她是你姐姐,难道你还要跟她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