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那个资料书,这不都是洋文的吗?咱们分着看呀。
于是,开始陆续到图书馆借书的先生和学生就发现,这个小图书管理员,一天到晚的书不离手。人家拿着词典在对照着翻译。
学校有洋文老师,是跟省城教堂的神父学的,对德语是会的。见桐桐翻译呢,就拿过来瞧瞧,一瞧出现过的词汇,他翻开后面的同样词汇问桐桐,认识吗?
嗯!认识。
照猫画虎的写下来,标注上意思。
把人看的:“……”总想教她。你这个是印刷体,手写体应该是这样。然后耐心的告诉她,这个读什么。
如果说对洋文刻苦在学的话,那数学或是其他学科,有老师试了试就觉得人家很有天分。
你问她《高等数学分析》这本书有吗?她立马推荐你,“去第三个书架第二层,找《微积分学》。”
是的!这两本书都是讲微积分的。但是图书馆的书有些只有单本,这本被借走了,再要借只能借别的,内容相似的书。
然后借到书就会发现,借书卡上第一个借书的就是林雨桐。
“书你看了?”
哦!我的闲时间多,你们上课我就看了。
看会了吗?
会了呀!
然后你就可以跟她就某些章节某些题目进行探讨了,然后你发现,她竟然是对的。
这样的人不上学太可惜了。
她家的条件,她现在完全可以继续上学。
蔡先生也这么跟嗣谒建议,“不叫念书太可惜了,才十五。”
“她更希望时间自由,学她自己喜欢的。”
这样啊!那也倒是罢了。蔡先生就道:“那回头考试的时候,要来考试!毕业证该给她一张的。”
高中读两年就能毕业。
如今有大学开始招收女学生,只要高中毕业,就能去报考。
但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这日子,设想以后那是多余的。
这天桐桐才把图书馆整理好,结果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颇为洋气的姑娘,一进来就歪着头对着林雨桐笑。
林雨桐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找出这个人来,“沈小姐?”
“讨厌!叫什么沈小姐。”对方一步一步的进来,黑色的皮鞋踩在图书馆的青砖地面上,“早听说这里有个厉害的管理员,还是陪读出身。我就寻思,这谁呀?一听说是沈家镇的,我就猜到是你!你说学校就这么点大,怎么就没遇上过呢?”
这位小姐有黄包车送到门口,放学丫头来接,然后上了车又给拉回去,除了上课,压根就不在学校停留,倒是想见了,这不是一直就没机会碰上吗?
对方很不好意思,“当时来念书,我闹着要带你,可我父亲是个老古板,非不让。这事闹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你。”
能跟着念书就不错了!从记忆里来说,这不是个难伺候的。反倒是有些烂漫和天真!
桐桐拉了她坐,“我这不是也来了吗?不说这个……”她问说,“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跑这儿来?”
“就是想看看你,看你过的好不好。”她说着就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表哥呢,谁知道你跟金四早就相好了,竟然瞒着我!说什么他在我家私塾外面偷听学的,我才不信!肯定是你早就背着人偷偷教他了!”
桐桐:“……”行吧!你觉得这么合理就这么想吧。对方左右看看,见没人来,就又道:“来县城我没能带你,我若是去京城,你要是想去,咱们一起……”
可我不觉得没有这两年的奠基,去京城会是好事!
她果断的摇头,“你先去,等我去的时候,好投奔你。”
对方明显失望了一下,而后怅然:“你果然……不一样了……”
应该是很多人都跟林雨桐一样,他们变了:以前只会说‘好’,而今他们会说‘不’了!
第266章 重踏征程(11)
眨眼便是寒冬,上班真的不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图书馆里冷的跟冰窖似得,手藏在袖子里,但凡写字,那抖的都拿不住笔。
尤其是用毛笔写字,可别提了,有时候早起研出来的磨,不说冻成冰疙瘩吧,但墨汁不流畅了,像是里面掺了黑雪花似得,一半是冰,一半是水。
这还怎么写字呀!
然后两人很奢侈的,一人买了一根钢笔。还是托书店的掌柜买的,这玩意在县城还不好找。因为这东西的价格相当的美丽,国产的不怎么见到,多是进口货,价格不等,且相差悬殊。两人还没敢买太好的,可也把八个大洋花掉了。
两支稍微差不多的钢笔,抵得上在县城买个差不多的院子。
怪不得这些先生写完字,笔都随身装呢,没法子,丢了估计暂时是难凑的出来买笔的钱的。
林雨桐对着手中的笔,左右的看:这么贵吗?
算了!珍惜着用吧。
因着一到冬天图书馆冷的很,所以除了借书和还书的,等闲没人爱到这里来。借了书哪怕晚上缩在暖和的地方看呢,也不乐意在这里呆着。可教室和宿舍一样的冷,家里条件好的,回家了。过的去的,在外面租了房子,好歹有个炉子能取暖。早早的放学回去完成功课,也是可以的。
但更多的是勉强凑够了学费来的,其他的一切开销都紧巴巴的,好些还都是只吃一顿饭,一扛就是一天。
心里正思量这个事呢,蔡先生过来了,带了两个男生,“小林呀,这俩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以后有什么活,可以安排给他们做。除了他们的上课时间之外,他们就在这里帮忙了。”
好的!这俩估计是学的挺好的,但是家境真不怎么样。
其中一个叫郑开的,这样的天还穿着夹袄。肯定带了老家的棉袄了,可是呢,老棉袄不体面,身上的学生装就这一套。
这样的求学环境,熬人的很。
中午回家来,抱着炉子暖着。晚上回家来,必须得用热水烫脚,脚都是木的。
桐桐就道:“这是私立高中,有国立高中,不是在城北吗?家里的日子太难,去国立念,学费是不是能少点?”
“国立那边都没老师了!”嗣谒把桐桐的脚塞到他的腿下面捂着,这才道,“上面说是拨经费了,可一拖二欠三挪用,到今年五月,那边的先生们已经两年只能领到三分之一的薪水了。”
本来国立那边就薪水微薄,结果还只发放三分之一,这点钱够干什么?
先生们也得吃饭呀!也得养家糊口的!没先生了,学生怎么学呀?
嗣谒就又道:“有个高中毕业证,在别处还能谋一份差事。很多能吃的起饭的人家,也想勒紧裤腰带,叫孩子搏一搏。”
那李伯民说的要经费是?
“就是给这边的国立要的,不仅是高中,还有小学和初中的。”再不给经费,就快要办不下去了。
那如今靠什么维持着呢?
“县里想办法凑一点,征收税的时候把这一点加上。交的时候必须交,可收上去人家能拿出几成办教育,就不好说了。这不是年底了吗?李家又下帖子……每年为教育募捐,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