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放下手里的密报,扭脸看青娘,“拿我的铠甲来。”
青娘看白娘:“……”要披甲,怎么办?自从受过伤之后,娘娘从未披挂过。
白娘才要说话,桐桐看她:“去吧,拿我铠甲来。”
“娘娘,铠甲重,您的身子披甲上马……”
“我又不是泥做的。”桐桐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快些,我换了里衣就出来。”
不仅换了里面的衣裳,脚上的战靴也换上了。
青娘捧了铠甲出来,白娘一件一件给披挂到身上。
桐桐站在铜镜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将红缨冠戴在头上,而后看了一直供在武器架上的长枪,她抬手便拎起来朝外走去。
当年那匹野马王已经年过中年了,不过养的好,老伙计威武不减当年。
而今重新被牵来,它看见主人还是当时的模样,昂扬的叫了一声,前蹄扬起,才一放下便用马头在主人的脖颈处不停的拱着。
桐桐轻轻的在马头上拍了拍,“老伙计了,你还行吗?”
马儿更大声的嘶鸣起来,好似要证明它还是当年的它。
“你没老,我也没老。”桐桐拽着缰绳,一个健步便落在马上,“走了!伙计!”
马儿先是小跑起来,那屁股一扭一扭的,不知道有多兴奋。而后便大踏步的朝行营门口而去。
今儿秋猎要出发了,猎场距离行营有半日的路程。
将士整装待发,四爷骑在马上,跟几位将军在说话。
而今,文臣们也都跟雍郡的文人看齐,不能骑马的也基本能骑了。至少跟着跑是没问题的。此时,一个个牵着马列在行营两侧,只待皇后来了便能出发了。
看前面,太子一身戎装不知道在跟几个年轻的官员说什么。
太子两侧是公主和秦王。两人年岁都不大,但都身着软甲骑在马上,目不斜视。
礼官估摸着时间,凑近富弼道:“大人,吉时快到了。”
富弼朝官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去看行营。
这一看,他愣住了。
那孤身骑马而来的不是皇后又能是谁?
一身黑甲,红缨飞扬,手里一杆银枪,身后背着一把强弓,马上挂着箭筒,随着马儿的行走,那箭筒里箭跟着跳跃,发出叫人心慌的声响。
他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唱名高喊道:“皇后娘娘到——”
这一唱名,都往后看。
四爷愣了一下,他便笑着朝桐桐伸手。
桐桐骑马过来,马儿自己停在四爷的边上。
曜哥儿就看见军中的将领齐齐下马,单膝落地,高喊着:“威武——威武——威武——”
而后整个军中,哗的一声,齐齐转了方向,朝着娘亲的方向单膝跪下,一声合着一声的喊着‘威武’!
这声势大的,能传出好几里地去。
他看向娘亲,就见在一片高喊声中,娘举起了那杆银枪,瞬间,呼喊声停了。紧跟着,整齐划一的站起身来。铠甲摩擦声、军靴种种的落地声,声音汇聚成一片,齐齐整整。
而后,军中鸦雀无声。
桐桐将银枪放下,军中能上马的迅速上马。等再度安静下来,她看向四爷。
四爷轻轻点头,而后桐桐便走在了四爷的前面。
她一马当先,从两列军中横穿而过。满场只有她的马蹄声。
军纪严明、军仪肃然。
自新朝建立以来,谁见过这个阵仗?
韩琦看向杨守素,杨守素等人一个个的脊背都挺直了。他讶异的挑挑眉,新朝建立,其实军中最容易有杂音。因为各个将领都自恃功臣,争权夺利的事多了。
雍郡成分复杂,事实上军中确实出现了各种声音。
韩琦觉得官家若是敢大规模的动文官,这新朝也是岌岌可危的。
他走的太急了!
新朝始立,稳为上策。不能旧臣出现新问题,却还抓着新臣的旧问题不放。那这可就都是问题了。
可谁知道,皇后一身戎装一现身,军中肃然。
这么长时间,谁都不知道皇后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自皇后从城墙上一落,再没人见过皇后骑马。她露面的时候都不多,哪怕知道她批折子,权柄尤在。可给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今儿,她现身了。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那一身铠甲,那一杆长枪,那一匹战马,不疾不徐的一出现,所有异动都没有了。
没人敢动——这是多大的军威啊!
走到了尽头,她回头去看。四爷才动了,他一动,曜哥儿就骑马跟上。他落后爹爹半个马身,后面两侧跟着弟弟妹妹。
四爷骑在马上,低声问曜哥儿:“看懂了吗?”
曜哥儿‘嗯’了一声。
四爷便不再言语了,他停在桐桐边上。
紧跟着,军中仪仗先行,之后是军中斥候军,再之后,桐桐才示意四爷可以动了。她陪在四爷身侧,曜哥儿跟在后面,灿儿和旻哥儿次之。
沿街两边,都无人再敢喧哗了。
路边的酒肆一楼之上,窗户开着。赵允弼站在高处往下看,视线才落下去,就觉得被人盯上了。他还要再看,便被人拉回来了,“别瞧了。皇后身边的近卫非一般人!刚才你那一眼,便不知道多少人的袖箭正对准你。”
赵允弼坐在圆桌上,“阁下才说雍郡军中有人彼此生了嫌隙,可利用。可现在你瞧瞧……一个女人,叫他们畏惧若此。”
“不是畏惧,这是敬畏。”这人说着,就给对方倒了茶,“你太心急了。”
“萧先生!”赵允弼叹了一声,“我不是心急,而是我真的心生惧怕了。”
萧先生理解的点头,“惧怕是正常的!你怕,我也怕,便是我的主上,他也是怕的。但是,王爷,我怕了,我还能做回百姓;你怕了,会如何呢?”
赵允弼看他:“萧先生,那敢问你的主上,若是新朝军心不乱,我们何来机会呀?”
“内忧而外患。”萧先生看向赵允弼,“内外齐发力,北宋朝廷需得左挪右支,这位皇后便是还有上阵之能,她也分身乏术。而太子看着勇武,却没有经验,而这……便是你们的机会。”
赵允弼端起茶杯,“能否见贵主上一面?”
“时机到了,自会见的。”
“那本王便等着。”
路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贵人的风姿呢!
范观音陪着高滔滔隐在幕笠之后,只敢用余光去瞟,“原来这就是官家?之前在宫里只听闻雍王身体孱弱,有君子之风。我以为以为雍王跟以前的官家肖似。而今再看,哪里相似?”
三十余岁,正是盛年,与以前的官家只差两岁,可他看起来小了十岁的样子。
以前的官家面色总是黄的,这位则神采奕奕,威仪天成,哪有病弱之态。
高滔滔看了她一眼:你是疯了?还是想找死?
范观音轻哼一声,“宫嬷是怎么教的?难道不是说女子以弱以柔为美?”皇后太强悍了,处处压了帝王的风头。这是而今还用的到她,官家自然处处让着她。等他日用不到她了,你再看官家怎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