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便不言语了,又往李治跟前坐了坐,“这老看不见,当然不成了!桐儿的法子是极好,无奈那些个人就是不答应!您要信我,今儿就叫太医试着放一次血试试看。说不定就又看见了呢?外面那些人,都恨不能说是我杀了贤儿,继而要谋害圣人。今儿就叫他们看看,本宫是不是对圣人存了二心!”
说着话,就喊秦鸣鹤,“你来!你若是能叫圣人瞧得见,本宫赏赐你一百匹丝帛!不仅赏赐你,还亲自背来赐给你。”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快!圣人信镇国公主之法,本宫也信这个法子。你作为太医,只说这个法子有用没用?”
自是有用的!
那不就完了吗?快!本宫就在这里守着。
是!
然后秦鸣鹤以针刀刺脑会穴和百会穴,这一刺下去,血便冒出来了。把血给擦了,秦鸣鹤就忐忑的看圣人,“您睁眼瞧瞧……”
李治张开眼,先是眯着眼,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人影,这跟之前是一样的。
武后就伸出手在李治的面前,“圣人,瞧得见吗?”
五根手指逐渐看清了,再一扭脸,也看清皇后的五官了,“朕……瞧见了!”
武后双手合十,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老天保佑呀!”说着就擦了眼泪,指了秦鸣鹤,“你守着圣人,在这里等着,本宫给你取赏赐去。”
李治忙说,“打发几个人去吧。”
武后却严肃了脸,“许诺之事怎可轻易更改!您还能重见光明,这是老天庇佑之功!怎敢欺天?只要圣人能看见,莫说去背一百匹丝帛,便是叫臣妾每天去背一百匹丝帛,臣妾也心甘情愿。”
说着,真就谁也不带,自己去背去了。
一匹丝帛有多重呢?换算一下,以后世的公斤数算的话,大致是十五公斤。十五公斤,便是三十斤。
拎三十斤走一站路试试?够呛吧!
可人家需要背一百个三十斤,且距离绝对不止一站路!大明宫多大呀?四个故宫的面积呢。库房距离大殿的距离差不多四里路。她一次背一匹,得走个来回,也就是八里路。一天肯定是弄不完的!
于是,武后这几天什么事也不干!早起就开始去取丝帛,一趟一趟一直到很晚。
花费了五六天,不停歇的这么干,才算是把许诺的一百匹给背完了。
李治什么感觉呢?皇后到了如今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还肯低头来做这件事。她又这么个年纪了,用这个方式来求谅解。
罢了!罢了!既然不能翻脸,非得僵着吗?
李治朝武后摆摆手,“过去的就不提了,日子终是要往下过的。”
武后给李治按摩颈背的手一顿,便将脸埋在他的后背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您要是一直康健着多好!我也不为难了,到了而今……我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
武后果然就擦了眼泪,低声道,“明崇俨还是有几分本事,几次提过,洛阳比长安更好的话……不若,臣妾陪圣人去洛阳久住?”
李治闭着眼,呼吸匀称,没有回这个话。
武后便知道了,圣人不答应。
她慢慢退下了,李治这才翻身躺平了!他依旧没睁开眼,他明白皇后的打算。她这是想对丞相下手了!丞相,想挪动不容易,大面积陷害自然也行不通。
怎么办呢?离开长安。
长安是关陇势力的老巢,李唐的根基在此。而洛阳则不同,洛阳是废王立武之后的自己和皇后重建起来的!那里上上下下的官员连同周边的官员安排,都是皇后的人。皇后这几年,把洛阳经营的滴水不漏!
只要一去,她便能以自己的病体不宜挪动为由,长住那里!她能施展拳脚,少受辖制!因为她可以把丞相中的大部分留在长安辅政,只带一两个走,到了洛阳,再以政务繁忙提拔几个上来,哪怕不给丞相的官职,可也一样能暂用这些人挟制宰相的权利。
她就是想以此来踢开掣肘她的宰相。
李治皱眉,问刘仁:“东宫……迄今无子嗣?”
是!李显还没生下儿子。
李治的忧心更盛了,这得等东宫有了子嗣,再到把子嗣培养出来,还需要好些年呢!桐儿和皇后谁主政,能把权利顺利的过度到李家后代子孙手里呢?
还得是皇后!
“皇后叫镇国做什么?”
“军务。”
李治点点头,“那倒也罢了。”
武后躺下,一翻身浑身都疼!好长时间不干体力活了,这几天把人熬的,太难受了!
上官婉儿亲自给按摩,武后趴着,问上官婉儿,“这几日,镇国忙什么呢?”
“公主调了兵部的册子,每日都在翻看,并没有说什么,也未曾见过什么人。中书省拦下了筹建司宾寺的诏书,折子堆了几天了,要拿来吗?”
嗯!
上官婉儿便起身去把折子拿来了,递给武后。
武后抬手翻了翻,然后放在一边:“明儿一早给公主送去!叫她也看看,这些世家是怎么一副嘴脸!再问问,这种事她想怎么办,我等着她的回复!”
上官婉儿:“…………”公主的办法有时候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大概跟您想的还是有出入的!
第829章 盛唐风华(81)
说实话,桐桐真挺佩服武后这一点的!试问,有几个人能拉下脸,真就去背丝帛了,还一趟一趟的,连着好几天。别说女人了,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品行,在读书人眼里,他们对武后的评价绝对不会是褒义的。
但不得不说,有这种特质的人往往比脸皮薄的人更容易成事。
人家做了被很多人瞧不上的事,可人家无所觉,目的达到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了。
瞧瞧,今儿一来,还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些折子,都是反对她提议的,筹建司宾寺的事的。
这折子她大致扫了一遍,她就给放到一边去了。
怎么说呢?跟这些人辩上三五个回合吗?
不用!
林雨桐邀请了几个人,反对的最激烈的是郝处俊,就是那位指责李治不把皇位传给子孙,却想传给天后的那位。这是个耿直的牛人,咱不兴人道毁灭,咱也不浪费那个时间跟你讲道理!道理这个东西,跟认识有关!认识嘛,有局限性的!再辩,除了把老头儿气的撅过去,嘛作用没有。
咱们就是利索的干事,缓缓的以内考和科举并行的方式做一个过渡,掐死掐活这种事,其实,不掐未必不能办事。
她呢,就叫香菊,“你去下帖子,给郝处俊、裴行俭、狄仁杰、张柬之,就说今晚下衙之后,请他们稍微等等,我请他们去马场看看。”
是!被下帖子的这几个还以为是马场那边养的马怎么的了呢。马这个东西,是重要的战备,公主过问,请他们去瞧瞧,也在情理当众。
于是,一下衙,四人就在宫门口等着呢。林雨桐骑马过来,叫几人上马,“时间还早,要是太晚了,就住别院了,诸位可要跟家里交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