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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被她装到了[无限](214)

作者: 艳扶 阅读记录

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变得沉郁。

她总会做着被抛弃的梦,在深夜哭醒,不停往外咳苦水,咳得眼睛都翻了白,有次被起夜的哥哥发现了,匆忙叫醒爸妈找来巫师来看。

繁星很喜欢这个巫师,眼神悲悯又安静,而且特别厉害,什么都会,母亲说桃源村的所有巫师都有着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温柔,只是繁星再问,妈妈便不往下说了。

那天巫师走后,繁星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门边。

她听到巫师跟父母说这个孩子天性喜悲,太敏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没有爱她活不成。

“算了。”巫师说。

“就让繁星好好长大吧。”

繁星这辈子都感谢巫师的这句话。从那以后她就在爱里长大了,因为精神充盈,她的身体也一天天见好,只是后来想想,其实她并没有感受到爱的增多,只是从隐晦变得明显了。

繁星长到了十六岁。

村里抽签选中了母亲,母亲选中了她。

她是真的不怨怼,只是她看其他女孩义愤填膺的样子,她觉得她也该愤怒,所以她被推着愤怒,愤怒了会儿她又开始累。

她的精神太容易疲惫了,而愤怒这种情绪太磨人。

她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愤怒了,但她可以推着别人往前走。

第一次推别人往前走的时候,她推了夏花。

她和夏花是很好的朋友,夏花与她家是邻居,平时夏花大大咧咧的,但每次与她一起都很照顾她,生怕她碎掉一样,但其实夏花的年纪要比她小上几个月的。

繁星很不好意思,总想着什么时候报答她,后来机会来了。

机会是叶甜给的。

叶甜与云明月发现了桃源村的秘密,被巫师央求着假扮成落花洞女,她们回去后与前半生和解了,原有的愤怒不再愤怒,余下的愤怒是埋怨父母为何要隐瞒,但这是一件只能隐瞒的事情,人人身不由己,痛苦与抉择都太无解。

于是她们的愤怒也变的无解。

只是云明月过得去,叶甜陷入了死胡同。

她在返校那天晚上偷偷溜出了家门,回到了宿舍,她把真相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了周夏花的枕边。

当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怀揣着生命希望的人在你眼里会变得太刺眼。

周夏花一根筋,不聪明,热烈又天真,埋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可以活下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可以活下去。

叶甜想不通,不明白,所以她忘记了自己吃过的那些糖,阴暗的思绪在心脏里滋生,她想把周夏花拖进人群。

但她刚离开学校就后悔了。

她匆忙跑回宿舍,但纸条已经不在了。

云繁星站在月色下,看着手里的纸条。

叶甜愧疚难耐,急得当场就哭了,可云繁星摇了摇头。

她把纸递给叶甜:“我看到就算了,我本来也活不了。”

她问叶甜:“永远不要让夏花看到可以吗?”

叶甜当着她的面撕掉了那张纸。

第二次推别人往前走,她想推徐行。

徐行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她学勘测学观星,整天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繁星觉得徐行离开桃源村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徐行的画像会出现在家家户户,画像后是山川河流与日月星斗。

可徐行就是太聪明,繁星刚找了个理由跟她吵架,结果还没吵几句,徐行就笑起来。

她说:“你怎么也知道了。”

繁星所有的壮志踌躇都在顷刻间变成了悲伤。

徐行也出不去了。

徐行跟她讲:“我从前就觉得桃源村这个地方太奇怪。”

“好像除了我们这几家,每家每户都幸福得不像话,只有我爸妈让我剃短发穿长裤,其他叔叔阿姨都在让我自由地活,还有夏花的妈妈,明明她在家里也偏心得很,但有次看到我,她让我学会反抗。”

“她就像刚从一场戏里出来,还没来得及进入下一场戏,于是暴露出了本质的品格。”

“偷船那晚我听到了村长零星几句话,推测出了桃源村的真相。”

徐行直视着繁星:“我们的阿姨叔叔们真的很好。”

“明明你的情况就是在浪费名额,但他们从没说过什么,别说什么牛仙的神识已经与我们融合,就算融合了又怎么样?没有足够的愤怒就是出不去,如果是寻常人家早该为自己孩子谋划了,明里暗里说你不配,说云明月和叶甜不再合适,更甚者拉着整个村落一起赴死都有可能,可他们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们不嫉妒不怨恨。”

“他们为了这个村子表面的平和努力了十八年,他们制定的所有规则都是为了让我们健康长大,桃源村孕育了我们十八年,现在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该像这些阿姨叔叔一样,推着与我们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孩离开。”

繁星离开后,觉得徐行是真的很厉害。

哪怕她的画像无法出现在家家户户,她依然是一个得体又伟大的女孩。

第三次推别人走的时候,繁星找到了吴玫。

可是她刚张开嘴,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吴玫就说她早知道了。

于是她与吴玫站在窗边看了同一场日落。

吴玫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闲话,说自己喜欢夏花的哥哥,可她哥哥是个女孩,她想了好几天,最后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更喜欢真正的男孩子,但也不一定。

繁星不懂这方面,只能煞有介事地点头。

吴玫因为时常熏眼睛,身上的艾草味很好闻,繁星走时觉得自己被熏入味了,像个青团。

第四次她去找了韩萤火。

韩萤火正在宿舍锻炼,她拎着两块铁一会儿举起一会儿放下的,繁星觉得自己就是萤火手里的铁,可以被轻轻松松地拎起来还能晃两晃。

见到繁星,萤火擦了把汗,像是要展示什么东西一样,把自己的背包抛给繁星。

“你摸摸它的左肩带。”

繁星摸了摸左肩带。

韩萤火坐到她旁边,像是要展示什么好东西似的,催促道:“再摸摸右肩带。”

繁星认真照做,最后得出结论:“左肩带比右肩带宽。”

韩萤火点头:“我才发现,是我妈给我缝的,因为我总是左胳膊使劲,这样能轻松点。”

繁星骤然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她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那又怎么样?她还是不爱你!”

韩萤火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下意识直起脊背:“我知道。”

“可…她没告诉我这件事,她是偷偷缝的。”

她强调道:“偷偷!”

繁星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许久,她说道:“这点小恩小惠算什么东西?”

“为什么偷偷?怕你自作多情罢了。”

韩萤火黑黢黢的脸简直可以和碳比美,她把云繁星推出了房间:“去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云繁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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