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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蒙影(86)+番外

可今天巡逻队的小队长夏尔还是深深感觉到自己人生储备的不足。

今天一大早,夏尔还在吃有点口感粗糙还有点霉臭的黑面包,就看见三个人抬着一具尸体进入巡逻房,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这具尸体试图抢劫他们,他们选择正当防卫后将其杀死,特意前来报案。

两男一女。

一个白得像墙上脱落的漆,负责说话;一个看上去是个高大的哑巴,只管点头;最后那个女人,有一头漂亮的红头发,脸上还有一道疤,笑容灿烂,自称是受害者。

夏尔看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干瘦尸体,一时间看不出来谁更像受害者,他默默将面包塞进嘴里,灌下一口茶末水,一时间不确定这三人到底是上门来故意挑衅,还是真情实感地来报案。

如果是前者,他们看起来未免太客气了点,甚至不是大喊大叫进来,而是特意敲了门,询问要不要排队等待,文明得就像礼仪这东西还活在世上。

如果是后者,这人已经死了啊?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不就行了?这种破事每天都要发生几回,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打劫落单的人被反杀也不是头一遭。

“呃。”夏尔说,“呃……”

看着三个乖乖坐在对面等待回复的人,他有点卡壳。

第72章 开脱

规矩有规矩的灵活性,当然也有其死板性。

比如说,在这座城市的阴暗处突然死了一个人,如果并没有特别的价值,往往巡逻队也不会细究。

可如果某具尸体被抬到巡逻队的面前,那他们当然也不能当自己完全没看见。

夏尔不得不站起来大概检查了下尸体,居然摸出不少东西,甚至还有一张卡,他下意识放在机器上扫了一下,发现里面点数虽然不多,但并没有归零。

这时候,罗衡平静起身,微笑道:“这是他身上掉下来的钥匙,我想也许算证物,并没有还给店主。”

夏尔接过那把生锈不太严重的钥匙,一时间有点踌躇不决。

案情相当明显,据眼前三个人的说法来看,那个女人昨晚上在洗澡的时候被这个男人袭击了,然后她失手杀掉对方,夏尔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强调失手,这又无所谓,所以一大早起来特意过来报案。

他们甚至还如实报上了时间跟入住的旅馆地址。

卡还在,虽然还没核对消费账面,但夏尔可以确定这三个人并不是为了求财,可说句老实话,他的脑袋瓜里也想不出这三人干嘛非要这么做,从中看不出半点好处。

就算城市里的居民,也没多少人想跟巡逻队打交道,生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权力已展露它稳定的雏形。

“嗯……”最终夏尔装模作样地说,“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我们会帮他找到他的同伴的,如果他有——呃,我是说,如果他的同伴想来领走他的话。”

三个人里最狡猾的那个,就是那个白得活像能发光,一看就是从地下的大基地里跑出来的年轻男人忽然又笑起来。

“我们不用登记吗?”他问,“表格呢?这案件总要记录下来吧。”

夏尔粗声粗气地说:“用不着这个,接下来我们会接手处理的,你们可以走了。”

对方就像是吃定他了一样,稍稍侧过头,似乎很迷惑不解:“如果不登记,该怎么处理呢?我是说,要是你有了什么新的进展,比如说他的亲朋好友准备对我们进行报复,该怎么联系我们呢?以后假使出现另一桩与尸体有关联的案件,你们该怎么查阅呢?”

他不紧不慢地询问,说出一大堆夏尔闻所未闻的词汇来,巡逻队的队长活了三十多个年头(大概有这么多,他其实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头一次听人说话听到一脸空白。

“让我们说点更实际的东西吧。”夏尔看了一眼巡逻房的下属,他们看上去也晕乎乎的,没好多少,这让他莫名感到安慰,“我猜你们来这儿也不是跟我来绕字眼的,就说说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吧。”

夏尔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坦白来讲,在这个时代想上学读书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他的人生走到现在还是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做事的经验。

罗衡赞许道:“干脆!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夏尔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一样的感觉,不过他现在倒是真有些发憷了,眼前这个男人说话的风格跟他们完全不同,如果说这几句话暂时还能理解,他真担心等会是不是会冒出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要是能听懂,当然是皆大欢喜,要是听不懂,那不就丢人了。

“我们在这儿丢了一名同伴。”罗衡简洁利落地说,“请放心,我们已经发布了任务,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来找你们消遣。”

夏尔想说的两句话都被堵住了,他忍不住抓了抓下巴,疑心眼前这个男人会读心。

“我从某个基地来,原谅我不能说是什么基地,不过恰巧对秩序略有一些心得。”罗衡的目光在书桌上四处搜寻片刻,他缓缓道,“请问纸笔在哪儿?该不会没有吧。”

夏尔看了一眼下属,对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发黄的纸跟一支铅笔丢过来。

“噢,对了,忘了询问。”罗衡笑了笑,“贵方更习惯亚墨文还是赤地文?或者更偏向小语种呢?抱歉,我擅长的不太多,恐怕能选择的很有限。”

夏尔听得头皮发麻,能同时掌握亚墨跟赤地两种语言,还会一些什么所谓的小语种,居然还说自己的选择很有限。

他平生头一次感觉到被知识震慑是这样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下意识绷紧身躯,犹犹豫豫地跟下属求救:“呃,我们应该多数时候是用赤…赤地文?”

“好的。”

罗衡躬身在白纸上写了些有关档案的内容,档案对于他的社会来讲非常常见,不管是国家机构还是社会组织,包括个人都需要用到档案。

不同的档案能够牵连起一张巨大紧密的信息网,提供各种意义上的价值。

罗衡并没写太多内容,不过相信城主如果有心,会从上面看出档案本身的价值跟意义,档案既可以总结经验、也可以记录历史、甚至可以梳理出事情的规律。

“请将这张纸转交给贵城主,并且告知他,我在进入这座城市时丢失了一名同伴,渴望得到他的帮助,而这是我的诚意。”

罗衡搁下笔,站直身体:“当然,您想撕毁或者丢了它都不要紧,或者觉得它没有任何价值,也无所谓,不过我只会在这座城市逗留到明日清晨。”

他将滑落的斗篷重新系回肩头,又露出进来时那种近乎狡黠的笑容。

“日安,巡逻长,那么再见。”

伊诺拉略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一切就突然都结束了,不过她很清楚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哪怕这个敌人很可能是他们需要拉拢的对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