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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蒙影(20)+番外

罗衡尽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名称都报出来了。

狄亚用手指把玩着酒杯,顿了一下:“是有这么个地方,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最好是两个人一起去。”

“什么意思?”罗衡迷惑地歪过头。

狄亚闷笑起来:“当我们提到什么都收的时候,意思就是说……他确实什么都收,有时候甚至包括他的客人。”

大概是酒精把狄亚的脑子也有点搞乱了,态度轻松得好像在说卖猪肉一样。

倒是莫奇的脸有点发白,不过他竭力压下去,表现出很自然的模样。

这让罗衡的喉咙略微有些发干:“这个世界真是荒唐得离谱。”

“谁说不是。”狄亚对他举杯,“敬这荒唐的世界。”

“不过……”罗衡的手指在柜台上稍微点了点,“我找交易的人恰恰好是为了休息一下,我猜这儿是不允许欠债的吧。”

这句话终于把狄亚的思绪从酒杯里拽回来,他似乎陷入什么艰难的问题,思索好一会儿才说:“那就记在我的账上吧,你可以先欠着,毕竟我想我们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得待在一起,毕竟我也会去那儿看看情况。”

罗衡倒是没预料到自己犹豫多时的话,会在此时此刻这么被狄亚轻飘飘地抛出来。

大概是误解了罗衡的沉默,狄亚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如果你觉得咱俩合作不错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的荣幸。”罗衡露出一个微笑。

狄亚清了清嗓子,冲他点头,然后才转过去把酒杯喝空:“很好,那就好。那么一间房,莫奇,要配水的,最好干净一点儿。”

“每间都很干净。”莫奇又露出了相当滑稽而让人不适的笑容,并且拎出一把钥匙,“103,一间单人房。”

酒馆里并没有能直接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在外面,由两个不算太健壮的大汉守着,手里各自拿着一把打满了钉子的木棒——低配版的狼牙棒。

有不少钉子都锈烂得很厉害,真打起来估计还有破伤风的魔法附加。

由于站在阴影里,最开始进酒馆的时候,罗衡还以为这不过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待在酒馆外头发呆。

狄亚对他们展示了钥匙,随后侧过头示意身后的罗衡:“他跟我一起的。”

左边那个的脸上有条刀疤,他漠然地看着两人,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条刀疤就像是蜈蚣在脸上爬过,好在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出一条通道。

而右边那个仍然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

楼梯是相当常见的双跑式,钢结构,不过看得出来饱经岁月跟人类的摧残,有些坏掉的地方只是干巴巴地铺了层板子供以着力。

罗衡扫过一眼布局,特别是考虑到外面废弃的不少车子,确认这个地方在较早之前应该就是汽车旅馆,底下的酒吧很可能是车库改造而成。

这些信息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却能抚平罗衡内心的焦虑,截然不同的信息伸出千丝万缕,将他与这个世界重新牵绊在一起。

而103房间,比糟糕这个词本身,还要再糟糕得多。

墙壁上的涂漆跟颜料基本上已经完全磨损了,颜色褪去大半,剩下点残留的痕迹混在一起,活像美术生使用过的颜料盘。

墙壁上有两扇窗户,准确来说,是一个钉着防水布的窗户口跟一扇几乎已经被污渍蒙住的窗户,这会儿都死死关着,完全展现出自然光的朦胧美。

空气里蔓延着让人不适的气味,倒是有个单独的卫生间,只不过门已经被卸掉,只是勉强挂着一块又脏又旧的镭射布,还被扯破了个大洞。

房间里只有一颗灯泡,不算太亮,电线是后接的,连梳理跟固定都没有,直接地横在房间中央接入开关,但凡跑得快一点就能当自杀的绳子用,不过考虑到场地跑不出这样的速度,当晒衣架可能更实用点。

床不出意外只有一张,整体还是由钢或者铁做成的,中间还垫了些泡沫塑料,表面披着块被无数人的汗水、泪水、口水染出各种痕迹的床单,边缘被熏得微微发黄。

狄亚先推开完好的那扇窗户,月亮很快照进来,没在大地上看起来那么亮堂堂的,反而显得很羞涩,只能隐约看到它的轮廓。

风也很快随着一起进来,冲淡空气里各种古怪的味道,罗衡听见了远处被距离压低的闲聊声,还有闷闷的引擎响动,这些声音随着风来了又去,就像只是进来坐坐的旅客。

罗衡坐在地上,倚靠着那扇窗,小半个脑袋还露在月光下。

从卫生间里洗完脸出来的狄亚已经被酒精跟疲劳折腾得几乎睁不开眼了,他打了个哈欠:“把头压低点,免得半夜有人发疯打穿你的脑袋。毕竟不是人人的枪法都像你这么准,有些人打出去的时候,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打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往床上倒,落下尾音的那一刻立刻睡着了。

罗衡离开窗户,转而坐在床脚边,这个地方离月光有点远,像是整个人都被黑暗彻底藏了起来,看上去也安全多了。

床上的狄亚睡得很安宁,这是他们第一次不用商量怎么守夜休息的事,这个房间也是他们这几天来能够得到最舒服的场所。

罗衡的思维顺着风飘了出去,这轮月亮仍然还是与记忆里一模一样,一些东西也与他的记忆以截然不同的方式重叠在一起。

只是这一切都像在说明,他所熟悉的那段过往早已成为被湮灭的一小段历史。

而他也不再记得那么清楚了。

第20章 股东

水停了。

罗衡拧紧开关,抹去脸上的水珠。

清晨的气温不算高,加上晨风一直从窗口吹进来,被水浸透的肌肤已开始变得冰冷,罗衡并没有在卫生间里呆太久,而是很快穿上之前的衣服走出来。

狄亚已经醒了。

“我吵醒你了。”罗衡下意识停住脚步。

狄亚只是坐在床脚,伸开两条腿笑了笑:“算不上,像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听见点动静就会醒,要是醒不过来,总有一天就真的完全醒不过来了。”

这当然不是个好笑的笑话,无论说得多轻松诙谐都一样,因此罗衡只是点点头,让开卫生间的路:“对了,我用完了,不过地上还有些水,可能会打滑,你小心一点。”

当罗衡走到窗边的时候,狄亚仍然没起来,而是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坐姿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很好。”罗衡转头看过去,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了?”

“那……就还行。”狄亚停顿片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挺好的,等我洗个澡,下午的时候再出门,希望你休息够了,接下来我们要过之前那种日子了,三级污染区有很长一段路,估计够呛。”

罗衡只是平静地点头:“好的。”

实际上野外生存相当折磨人,因此不管旅馆房间的视觉多么冲击,心理上又再怎么抗拒,当肌肉接触到柔软织物跟踏实床板的那个瞬间,仍然难以控制地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