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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梨你在说什么(65)

“很难判断。”出乎意料之外, 老板居然对这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真实, 本身就是可疑的。”

郁柏被勾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老板指了下桌上的柠檬水, 道:“就拿水来说,水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喝得着,当它变成水蒸气,就看不见了,那水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郁柏笑了笑,说:“形而上学。”

从这点上至少可以得知,老板经历的教育体系里,没有唯物辩证法。

“我看过一部科幻电影,”茶梨忽开口道,“结尾彩蛋很有趣,人类、地球、太阳系都很渺小,只是银河系中微不足道的存在,就连银河系也不过是某种高维生物在把玩的一颗玻璃弹珠,高维生物还有很多个类似的弹珠。”

“……我也看过。”郁柏道。

结合已知信息,郁柏知道这里有许多的文艺作品,都是三次元作品的变相投射。

但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茶梨突然说起这个。

只有老板略显得茫然,道:“不好意思,我很少看电影,听起来这段很有趣,是有什么特别的象征吗?”

“世界可能都是真的,也可能都是假的。”茶梨仍然靠在郁柏肩上,点了点郁柏的胸膛,道,“这个人,他是从别的世界穿越来的,他就认为只有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郁柏一脸无奈。

在听到这句话时,老板的神色却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郁柏若有所感地说:“每个世界都有可能是更高维生物的玩具、工具或者作品,真实是相对而言的真实,虚构也应该是。”

老板一怔,慢慢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看那表情,还在咀嚼郁柏这句话。

郁柏的话,也把这个话题画上了终结符。

舞台上的歌手开始唱歌,歌声响起,酒吧里充溢着夜生活的闲适与快乐,只有茶梨等三人所在的卡座,安静得不同寻常。

老板原本是位时刻松弛自如的绅士,现在表现出了一点坐立难安,刚刚的话题也许刺中了他的内心。

茶梨看了老板片刻,伸手勾着郁柏的颈项,在音乐声里与郁柏耳语,仿佛情人间在讲悄悄话。

实际上,茶梨附在郁柏耳边,说的是:“你快看他的反应,我觉得他也是异世界穿来的。”

郁柏:“……”

他再看茶梨,茶梨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酒意早已经散去了。

当下最好的结果,肯定是老板意识到被看穿,主动说明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老板很明显在犹豫。不过这样的自我保护才是合理的反应,像郁柏那样,一穿过来就不设防地自爆身份,恐怕是绝无仅有了。

“你和他喝点酒,和他聊聊天,我再看看。”他对郁柏说,然后从郁柏腿上挪开,到郁柏身边坐着。

郁柏给老板倒了酒,老板忙笑着致谢,余光瞥茶梨。

茶梨歪靠在沙发背上,笑着看两个男人喝酒,仿佛已把刚刚说过的话都忘了,只是微醺状态里的随口闲聊。

郁柏和老板喝着酒,聊管弦乐,也聊舞台上的歌手,老板慢慢地又放松了下来,还透露出他也打听过郁柏的身份,知道了他的家世。

在卷宗里,郁柏看到过,老板的父母辈是商界名流,比之郁柏家诺亚城零售业巨头的身家是稍有不及,但老板也算是富家子弟,但与郁柏不同,老板和父母关系很一般,几乎没什么往来——1.0本人尚且如此,2.0自然没有义务去维护亲子关系。

老板还向郁柏问起了郁松秘书长,说:“他很厉害,他上任后牵头的新政策,每一项都彰显了魄力和智慧,我是真的很相信,在他的带领下,诺亚城居民的生活一定能越来越好。”

他说着,神情里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茶梨感觉他这个表情很眼熟,有点像……像郁柏想家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忧郁,有七八分的相似。

茶梨挽住了郁柏的一边手臂。

郁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挽着当然就很快乐。

“我说你啊,”茶梨认真告诫老板说,“以后不要再违反犯罪了,千万不要。”

老板也笑着回答说:“当然不会,我会遵纪守法,不会让警官难做。”

今晚结束得比较早,从老板这里看来也再得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老板性情和善,但防卫心理显然很重,轻易不会吐露更多。

而且再待下去,只怕郁柏也要喝多了,两人便先行离开了酒吧。

事先想到会喝酒,两人没有开车来,沿着街道慢慢走去地铁站。

郁柏很喜欢诺亚城的夜晚,空气里总是吹动着轻柔的夜风,抬头还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遥远繁星,仿佛一块柔软的蓝丝绒在温柔地覆盖着整个世界。

他喝的那点酒于他的酒量来说刚刚好,神智很清楚,又有点酒精带来的飘飘然的幸福感。

就如茶梨所说的,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真实,拂面的轻风,美妙的夜空,偶尔的虫鸣,就连酒后的神经反应,也和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区别。

他侧过头去,注视着茶梨,眼神里有从前一直就有的喜欢,但又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钦佩。

只要认真地生活,在何处,何处都是真实的世界。这是茶梨作为纸片人,教会他这个自诩高维生物的生活哲学。

茶梨还在默默想着,老板的乱码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猝不及防地,他被郁柏从旁揽住了肩,郁柏把他朝自己那边搂过去。

郁柏的个子很高,四肢相应也很修长,单臂几乎就把茶梨整个人都圈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就以这种姿势,搂着他继续朝前走。

“我们正在走路,不要搂搂抱抱。”茶梨小小抗议了一下,说,“如果不小心被绊倒,我就要扣你的实习绩点了。”

“扣吧,随便扣。”郁柏笑道。

他确信自己搂住茶梨的那一刻,看到茶梨的呆毛快乐地支棱起来了,说明茶梨也喜欢与他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茶梨果然没再说扣绩点的事,问道:“你在高兴什么?喝多了吗?”

“没有。”郁柏诚实地把此时最大的感受说了出来,“我在坦然地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这话让茶梨心情很好,他也用手臂揽住了郁柏的腰。

这一对实习情侣,在夜晚的街头黏黏糊糊不清不楚,龟速朝着地铁站前进。

“你又在想什么?”郁柏道,“还在挂念工作?你怎么还是个工作狂?”

茶梨道:“我喜欢当工作狂。你对警官热爱工作有什么意见?”

郁柏道:“没有意见。那警官你说说,都想了什么工作?”

“我在想那个老板到底什么情况。”茶梨道,“我刚刚装醉说胡话,跟他说你是别的世界来的,老板的反应你注意到了吗?我直觉他对这句话很敏感,很可能他也不是漫画世界的人,不是从你们三次元来,也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而这位老板2.0是在老板1.0坐牢的第二个月,穿进了1.0的身体,替代了1.0。这一点应当毋庸置疑,因为老板1.0明确的被替代分水岭,就是在狱中劳改期间,突然不会踩缝纫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