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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梨你在说什么(119)

郁柏拒绝了网红母亲递过来的水果,听到茶梨对网红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郁柏精神紧绷起来,他不确定这些漫画人物的认知和反应,是不是只会顺从漫画家的意识,如果是那样,这问答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

网红很疑惑地看着茶梨,许久后,答道:“是轻松,是终于得到的解脱。”

离开网红的病房,茶梨又来到了那位坠楼女士所在的房间。

女士和她的妻子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她昨天坠楼后,生命无虞,但手臂受了轻伤,打了石膏。

看到茶梨和郁柏,她们都露出微笑,同时对二人道谢,感谢他们昨天的工作。

“别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其实也没想到你们。”茶梨看了眼郁柏,道,“应该感谢的是消防员,还要感谢这世界没有牛顿。”

两位女士:“?”

茶梨又问了问过网红的同款问题。

那女士想了想,和妻子笑着对望,而后她回答说:“是新生,是又被唤起的珍惜。”

茶梨走出医院的大门,抬头看着烈日,他被晒得更加迷茫,也不知该去哪里,像迷路的小孩一样,打量这个他无比熟悉又变得陌生的世界。

郁柏走到路旁机动车位,随机向一名路人购买了一辆重型摩托车。

茶梨看着他正向那路人付钱,路人欢天喜地地把头盔也交给他,而茶梨满头问号,他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郁柏长腿跨上摩托,拧动把手,把车骑了过来,停在茶梨面前。

茶梨:“?”

郁柏声音有着这几天来难得的轻松,道:“兜兜风去吧,有很多街道我还没去过,我看地图上还有叫法棍街和全麦路的地方,去看看什么样子。”

他自己戴了一只头盔,另一只递给茶梨,茶梨戴上,也跨上了车,犹豫了下,还是抱了郁柏的腰。

郁柏没有说什么,拧车把,摩托车排气管发出热烈的声音。

他载着茶梨,穿梭在诺亚城的大街小巷,看了这世界的一草一木,芸芸众生。

他们去了法棍街,看了全麦路,还在一条叫乳酪胡同的胡同里,给茶梨买了乳酪条。

十二点,茶梨终于说:“我们……去署长家里蹭午饭吧。”

“好。”郁柏载着他去了。

在署长家门外,两人摘掉头盔,茶梨看到郁柏双眼通红,黑长的睫毛被沾湿了。

他没有问,装作没看到,把头盔挂在车上,就转身进了署长家里。

署长在院子里拾掇菜地,高中生戴着署长的草帽,手里拿了把小铲子,在旁边出洋相,说:“爷爷你看!快看我!”署长笑着看他。

茶梨走进院里来,郁柏快步紧随其后。

高中生把草帽抬起来些,露出眼睛,道:“咦你俩又和好了?”

署长也起身,穿了汗衫短裤,露出的小腿是不正常的细瘦。

茶梨看得心里一紧。他没见过,郁柏曾见过晚期病人,这一见之下,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郁柏知道茶梨有话要和署长说,叫高中生:“我带你骑摩托去。”

高中生显然很想去玩,但想到立场问题,犹豫地看茶梨眼色。

茶梨说:“去吧。”

并说:“让他给你买东西,想要什么就让他买什么,他的钱……是你给的。”

郁柏:“……”

高中生“詹星”只以为他俩是拌嘴吵架说胡话,开开心心地把草帽铲子一堆,跟着郁柏出去玩了。

第59章

署长说:“昨天你来, 怎么没说警情的事?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想办法了。”茶梨的视线落在署长消瘦的面容上,心里很难受, 这胖老头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署长会错了意, 道,“昨天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大。”

“没有,睡得好。”茶梨道, 他忍不住眼眶泛红。

署长笑着说:“怎么又来我家哭鼻子了?我家是什么伤心地吗?”

茶梨想起郁柏说过,在漫画家的旧照片里见过署长的同款院子。

他心里明白, 这里对漫画家来说,是个充满回忆也充满伤心的地方, 在漫画里被复刻构建出来,一定承载了漫画家许多的遗憾。

署长示意茶梨坐下,茶梨坐在刚才高中生坐的小竹椅上,署长则坐了一旁另一张藤编的躺椅。

茶梨想问问署长对于死亡一事的看法, 却问不出口。他很害怕自己一旦问出了口, 署长就会被他诅咒。

聒噪的蝉鸣声里, 署长喝了口茶, 道:“我可能要请一段长病假。”

茶梨:“……”

署长道:“不知道是什么病, 胃口不好,打算去做个全面体检,然后休息一阵子。”

“好, 休息好。”茶梨道。

他想了很久, 道:“我……我最近听说有一个地方, 那里的人们,会因为衰老而死, 因为生病而死。”

署长初时听得茫然,而后认真了起来,道:“唔?还有这种地方。”

茶梨道:“我觉得这种地方很可怕。可是有个人跟我说,死亡,有它必须存在的意义。”

署长笑道:“是郁柏说的吗?”

“……”茶梨偶尔会觉得署长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惯于装傻。

他问署长:“你觉得,死亡有意义吗?”

署长轻轻吹着茶水,想了很久,放下茶杯,道:“你说的这个地方,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移居过去。”

茶梨怔住。

署长道:“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生生不息,胜过诺亚城一潭死水。”

茶梨很震惊,没想到署长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对诺亚城的看法竟然有这么悲观的一面。

“为什么?”茶梨道,“你以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署长道:“未保办那次事发后,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未保办存在已久,还拥有独立执法权,说明城市运转机制长久以来都默认了修正器的使用,可是为什么城市规则的制定者,默认修正器是应该存在的?你想过吗?”

茶梨回答不了,他以前真的没有想过,最近却已经被迫地、突然地,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署长道:“我觉得这是在万般无奈中才生成的机制。如果不把孩子们对美好和自由的向往剪掉,他们长大后,要怎么在诺亚城里安心地度过漫长无味的一生呢?”

茶梨想到自己那些无所事事的同事们,想到最近接触过的数位病患们。

他哑口无言。

同时他也想到了署长真的是在装傻,这老头也许早就知道了未保办背后的行径,当时自己去调查这件事,署长表面阻挠,其实乐见其成。

“你为什么总是在装糊涂?”茶梨道。

“找点乐子嘛,”署长笑呵呵道,“不然每天有什么好做的?”

一阵嘈杂的蝉鸣声。

署长说:“诺亚城的夏天,太长了。”

两人沉默许久。

茶梨说:“我想到、想到有可能要永远和你分开,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