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嫁高门(182)+番外

这一日,她都有些恍惚。等到傍晚从国子监出来,正巧见着国子监外有人摆难卖纸衣纸钱。

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那摆摊的老妇人看到了她,问:“娘子,买些纸衣吧?”

施菀走上前去,在那纸衣里看了看,挑了一堆小一些的纸衣,并一些纸钱、元宝,让老妇人算钱后用自己的披风包了纸衣回马车上。

她陡然想起,如果是未出世的孩子,会有魂灵吗?如果有,会在那边觉得冷吗?

每年清明中元或是其他节日,她都会回施家村祭祀过世的家人,却从来没想过要给他烧点什么。

就算冷,他也无人托梦吧,给谁托呢,这世上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将他杀掉的那个人。

待夜幕降临,她独自拿着包袱,避开陆家人从后门出去,走一会儿,便到一个僻静的荒地,她之前来过这里,常看见一些烧过纸的痕迹,全是那些旅居异乡、不方便祭祀的人烧的。

荒地里不见一个人,只有微微的风将树枝摇得“呜呜”响。

她放下包袱,正要将包袱打开,却听身后有动静,警醒间立刻回头一看,竟是陆璘。

惊得她连忙将包袱又收了起来,下意识道:“陆大人怎么来了?”

陆璘走到她面前来,蹲下身,看向她:“我和你一起。”

施菀一怔。

联想起一个月前他与陆夫人的争吵,以及后面他异样的举动,她猜测他是知道了孩子的事。

可她却不愿他这时候凑过来,回道:“不必了。”说着就拿起了包袱要离开。

陆璘起身拉住她胳膊:“为什么?”

施菀按着手上的包袱,偏过头没去看他,声音泛着冷:“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陆璘深深看着她,沉声道:“我想让他知道,他不是被父母有意抛弃的,他的父亲母亲都爱着他,没有厌弃他的到来,直到现在,我们还在想着他。”

施菀回看向他,身子忍不住颤抖,最后双眸慢慢湿润,不禁流下泪来。

“怎么会呢?”她哽咽着反问:“没有谁想要他来,那一夜是酒后乱性,肮脏、可笑;那是国丧,大逆不道;他的到来是耻辱,是灾祸,他就和我一样,没眼力,不合时宜,我不要你假模假样过来哀悼,我与他都够不上陆家的门槛,我们也不需要!”

陆璘一把抱住她,她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拢在怀中。

“我知道你在怪我,用这些话来报复我,我认下,是我的错……但我没有酒后乱性,我是酒后露真情,可我却不懂。那是我和你的孩子,他怎么会是耻辱?他一定与你一样坚韧善良,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孤傲自许……失去他,是我的损失,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像他那样儿子,或是女儿。

“菀菀,我没有假模假样,你和他都是我在无知时错失的最重要的东西,我迟到了许多年,但还是想告诉他,我爱他,怜他,想他。”

施菀不再挣扎,在他怀中痛哭出声。

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给她。

“为什么不告诉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不将我赶出去……那样我就会懂,就会走,就不会越陷越深,不会沦落到后面的地步……”

施菀痛哭:“你故意去侍疾,不愿碰我,你永远不知道你们府上人怎么看我,永远不知道我怎么熬过一日又一日,我不是不知廉耻,我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只要和你圆了房,一切都会好,就算你仍然不理我,只要给我一个孩子我就能熬下去……可那样,只换来你的嫌弃……

“原本在家乡会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可在你面前,我就那样不堪,那样不入你的眼,也不入所有人的眼,我好像哪里都错,哪里都让人瞧不起……

“我盼了三年,就盼一个孩子,你不会知道他的到来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是三年的梦,是后面的一辈子,可是你们不让我生下来,我是他的母亲,却那么懦弱,保不住他……”

陆璘抱着她,眼中的泪水也滴到她头顶发间。

“你没有错,你已经作出了所有的努力,错的是我。过去的你,现在的你,都很好,只是我们家虚伪,沽名钓誉,只是我不可一世,冷心无情,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你要好好的,以后也对自己好一些,不要总找自己的错处。”

施菀哭了许久,似乎将多年来的委屈与压抑都哭了出来,也将对陆璘和陆家的怨怪发泄出来,将他衣襟打湿了大片,而后才慢慢平复情绪,默然从他怀中出来,抹去眼泪。

他在黑夜里红着眼,静静看着她。

两人沉默许久,她不再赶他了,蹲下身来将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元宝纸衣来,取火折子吹火。

天太冷,火折子吹了几下也吹不燃,陆璘将火折子接过来继续吹,才吹出火来,然后将纸衣点燃。

“等你母亲回了安陆,以后每年就我来给你烧纸钱烧寒衣,如果你能找到太爷爷,便去找他,他会对你好的。”陆璘说。

施菀没出声,只默默烧完了所有东西。

等最后一点火星熄灭,灰烬随风飘飞,施菀先起了身,往陆家走去,陆璘跟着她。

“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总要让人陪着。”他说。随后又问:“我不在的时候,没遇到韦超吧?”

施菀摇摇头。

“若他还敢出现在你面前,和我说。”

施菀看他一眼,点点头。

两人从后门进陆家时,遇到了萧惠贞院中的妈妈,那妈妈笑问:“二公子和施夫人出去了?”

陆璘“嗯”了一声,两人走到前面许久,施菀却还能感觉到那妈妈在后面看着他们。

她想起之前听说萧惠贞要给陆璘介绍姑娘的事,后来却再没听过了,似乎是不了了之,无疾而终。

“陆大人,我想等陆夫人身体再好一些之后搬出去去。”施菀说。

陆璘很快道:“没有必要,租房子至少也是一年半载,你在开年二月就结束歧黄班的课了,再去找房子无疑是浪费钱。让人知道,倒要说我们家刻薄,让你背井离乡从安陆过来诊病,却还没等病好,就赶你们两个弱女子出去住,莫说我,我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他如此说,施菀也就不再争辩了,回头再与陆夫人提一提,若陆夫人不同意,那就不出去另找吧。

她没再说什么,只和他道别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停住步子,目送她离去。

胸前她的泪痕还未干,而她已恢复了以往沉静、淡然的样子。

可她的心里呢?还是会委屈,会痛苦,会对以往种种意难平吧……至少她说了那么多,也没提一句被韦超欺负的事。

那大概是她心底永远也不愿想起、不愿提起的伤痕。

也许,等他完成了手上的事,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第109章

腊月初一,天大寒。

上一篇:不舍娇娇 下一篇:帝后奋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