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嫁高门(175)+番外

陆璘只觉胸腔一道血气上涌,不由紧紧捏住了身旁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来。

他猜到发生了什么,那时进德春宫的确要查验身份,但只是在建的宫殿,并没有禁中那么严,里面官员的家属是可以进去的,断然没有只放一个人进去的道理。

更何况,韦超不过凭父荫挂个闲职,既不看建造图,又不关注工事的进展,每日只是在里面闲逛一番,做做样子而已,他才不会管看守防卫的事。

他拦住陆家人,只带施菀进去,分明就是起了色心,故意的。

那他在送施菀进去的途中做了什么呢?时间太短,又是宫殿内,人多眼杂,他的确不能做什么,但若是像今日路上那样的轻薄,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后来进去见到了他,却没和他提这事。

这时他想了起来,当时正好……王卿若来看她堂兄,然后两人一起过来他这里,让他点评她一首新诗。

但在她眼里就是,他和王卿若在一起。

所以她没和他说,因为觉得说了也没有意义。

可之后,她又是怎么回去的呢?韦超会不会在外面等着她,会不会再次试图接近她,轻薄她?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当时是什么情形,她心里会有多怕,又有多失落,明明自己的丈夫就在咫尺,却要让她面对韦超那样的人。

他终于明白她今日的痛苦与惧怕,那是来自于六年前的记忆,对他的排斥,也是来自于六年前他的失职。

或许她还会想,她不该来京城,如果不来,就不会再见到那个混账……

锦心一直候在一旁,许久,陆璘才想起她来,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是,公子。”锦心离去了,他怔怔地将目光望向门外。

他的错,并不是当初不爱她,而是明明娶了她,却以傲慢的、俯视的姿态去对她,觉得娶她就是对她的恩赐。

他现在想挽回的,也就是曾经被自己践踏过的她的真心。

晚上他无心用饭,又去沉香院探望了陆夫人,而后从沉香院出来,却在旁边小路上徘徊许久,不知该不该去后面,也不知去了该怎么对她说。

他的确能说,可她却不一定愿意听,也不一定在意他要说什么。

最后听见前面有人喊“老爷”,他便从小路上出来了,与父亲打过照面,就回去了。

没想到等到了晚上,陆庸却传来话,让他去崇和院一趟。

陆夫人与陆庸两人年纪都大了,几乎十年前陆庸就没去沉香院过夜,偶尔会去姨娘房中,后来姨娘过世了,陆庸又没再纳小,也就清心寡欲起来,一直起居在崇和院。

陆璘过去,由管家领着,到了书房。

陆庸已在书房里坐着,见了他,先让他坐,然后道:“我刚才去看了,你母亲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那伤也开始在恢复,这施大夫还真救了咱们家这一次。”

“是,她说过最危险的时候算是扛过去了。”陆璘说。

这时陆庸看向他:“我刚刚看你在沉香院的小路上,是想去施大夫那里看看,又没去?”

陆璘明白父亲要说什么,看他一眼,点点头。

陆庸又问:“怎么没去?”

陆璘回道:“太晚了,又无关公事,她应该不会想见我。”

“所以,你是为私事找她?为什么私事?你和她……是什么情况?”陆庸问。

陆璘没回答,却反问:“父亲向来不管这些事的,今日问这些做什么?”

陆庸缓声道:“刚刚去看你母亲,你母亲又念叨起你的婚事,说你竟然信口胡说,说要去族里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过继孩子给你,看着竟是一副不欲再娶的样子,我想问问,你心里怎么想。”

陆璘回道:“不瞒父亲,我想和施菀复和,但她不愿意,我也不想她在府上受议论惹她不高兴,所以也没和母亲提。”

“她既不愿意,你再找别人便是,为什么要说过继这种话?”

“因为我不打算找别人。”陆璘平静道。

陆庸抬起头来,静静看向他,“但你刚才说她不愿意,你的意思是,你想等到她愿意?”

“算是。”

“那你可想过,我与你母亲愿不愿意?”

“想过,你们自然是不愿意的。”陆璘坦然道,“但如果我只在娶她和终身不娶之间选择,你们就会愿意了。”

陆庸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他,最后情急道:“子微,原本我是不逼迫你的婚事的,只要家世人品过得去,你愿意便好,可这施菀实在是……

“且不论家世出身,就说本人,以前她虽说贫家小户出身,但至少身家清白,但现在她却在行医,甚至每日去国子监上课,听说也会接诊男病患,我自是钦佩她的勇气,也欣赏她的医术医德,更感念她对你母亲的救命之恩,可我却不能接受,她做我陆家的媳妇。”

陆璘平静道:“父亲,你在年轻时,可曾想象过有那么一个女子,让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让你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为她的美貌所倾倒,为她的才情所折服,她懂你的抱负,你懂她一生所求,你们心有灵犀,志趣相投,你对她怜爱又倾慕,想与她相守,至于儿孙满堂、白头偕老,若能如此,那便是此生无憾。

“你想象过吗?”陆璘再次问了一句,却又自己回答道:“我想不只父亲,这世上许多人都会想过,只是我们同时也知道,并不可能。

“于是我们会走另一条更稳妥的路,比如,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贤妻一个就够,妾室一个又一个,要名声的便克制自己,不要名声的便成为老色棍。许多人都是这样的一生,可我并不想这样的一生,因为我运气好,遇到了那个想相守的人,她近在咫尺,我愿用一生去追寻,只望父亲能成全。”

陆庸沉默了,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最后叹息一声。

他意识到,施菀做了女大夫,而自己这个儿子,如果按自己铺好的路,如今只怕已要入政事堂了,可他偏偏不愿,当初要为王相公辩护,后来要反对太后把持朝政,现在……

现在又要娶家中不接受的妻子。

他们……都是离经叛道的人。

这时陆璘道:“还有,父亲常说欲谋国先谋身,听闻太后娘娘身体日渐衰弱,皇上离亲政必定不远。皇上是至纯至孝之人,他自己便宠幸寡妇出身的朱妃,置朝中非议于不顾,他日我娶了做大夫的施菀,不是更受皇上青睐么?”

他这样说,竟让陆庸无话反驳。

陆庸最后问:“你是主意已定?”

他早已明白,若儿子的主意定了,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陆璘回道:“是。”

“但你母亲那里怕是难以接受,以及……施菀自己并不愿意。”陆庸说。

陆璘认真道:“母亲那里就先放着,她如今身体抱恙,施大夫那里,我去努力。”

陆庸无话可说,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上一篇:不舍娇娇 下一篇:帝后奋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