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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秒起漂(371)

明扬看着那个逐渐被填满的纸箱发愣,每一件衣服周楚在什么场合穿过他竟然都能回忆得起来,情绪在最后封箱一刻跌入了谷底。

回忆被关闭,徒留他一个人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打转,怎么都走不出来。

陈隽把周楚的赛照和驾照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家中便再无周楚的照片了。陈隽请求陆骏把周楚其他的照片发给她,陆骏点点头,说回去整理一下,除了照片还有一些视频,再看看其他人手机里还有没有,一并发给陈隽。

只是周楚实在不喜欢拍照,大家手机里加起来的兴许还不如官方媒体那边的多。

陆骏把周岚和陈隽送到了门口,周岚再次替陈隽表示谢意,陆骏说都是应该的,周岚点点头,说有机会再见。

陆骏心里觉得没什么机会,他和周岚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周楚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到此为止吧,他想。

明扬躺在自家的小床上翻手机,他可没有偷拍周楚的癖好,拢共也就找出来那么几张合影,要么就是跟别人一起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有周楚入镜。周楚总是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好看归好看,明扬却不会被视觉哄骗,他每每看到周楚的脸都觉得来气,恨不得和周楚大战三百回合争个高低。

现在没有机会了,他只能从少得可怜的几张照片里看到这个人。他仍旧生气,生气得难过,他气自己的没用,气自己的胆怯懦弱,气自己的口不择言。

明扬赶紧把照片发给陆骏,然后熄灭屏幕倒扣在床上。他闭眼平躺着,意识空间里黑漆漆的,里面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声音:周楚不在了,周楚不在了,周楚不在了……

明扬一睁眼,眼泪就会溢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喜欢哭了呢?从出车祸开始?从放弃职业道路开始?还是从意识到周楚真的离开了开始?

之前的明扬还会因为想到无法再继续职业生涯而感到痛苦,现在他已经变得有点浑浑噩噩了,无所事事。周楚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点存在价值,这名字总在刺痛着他的神经,一个逃兵不配缅怀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战士,只配永远活在阴霾下接受鞭责。

要不就一直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逃去一个可以彻底否认过去的地方。

不光是他,车队其他人也提不起精神来,大家对未来没有什么计划。联赛最后一场搁置,年冠迟迟没有定论,到底是以此结束还是有什么安排都没有后文,大家就当赛季已经结束,懒洋洋地等着过年。

放假之前,陆骏把还在的几个人叫去了办公室,一开始就是喝茶嗑瓜子聊闲天,聊着聊着徐正文提到了年后要换个供货商的事情,气氛忽然停滞,徐正文眨着眼睛问:“怎么了?”

陆骏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没喝,又把茶杯放在一旁,反手点了根烟。他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开口问:“说真的,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吗?”

第264章

几个人都看向陆骏,陆骏还是闲聊天的状态,他自己问的问题,自己又不当一回事儿。这时余桃反问他:“你呢?你怎么想?”

陆骏答:“我怎么想不是重点。你们虽然都是我弄来车队的,但是这条路到底要怎么走……只有你们自己能做选择。”在任何一个时刻,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都是多种多样的。徐正文最开始加入counter pick只是因为要回国照看父母,暂时没有别的工作打算且和陆骏聊得来;沈西今自己本就是职业车手,和周楚关系紧时一度有过重回赛道的想法;余桃算是和陆骏再续前缘;而明扬是最不相关的一个,完全因为赛车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无非就是换个车队继续比赛,这对职业选手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这样一看大家都可以很轻松的做出判断,除了明扬。

他自己断绝了一切可能性,他必须要重新学会如何做一个普通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马上就要过年了,就都放松一点吧。”陆骏说,“自然而然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车到山前必有路。”

明扬随口接了一句“有路就有丰田车”,大伙儿哈哈大笑,气氛才快活了一些。

其实陆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终于被无情的命运弄得筋疲力尽,无法再打起精神战斗下去。纵然过去有许多梦想,他一度以为自己要接近那个梦想了,可是一切如烟。

大喊“I nearly got fcuking everthing”尚有倔强和不服,陆骏没有,他很服气。他意识到自己苍老了许多,生活变成一团散沙,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也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

这一次他是真想停下来休息,远离赛道,远离现代文明,远离一切推着他跑的东西,找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每天从日出看到日落。当然这个想法在他看来也十分矫情,他活了三十多年并不能保证自己见过生活真实的面貌,也许每天看日出日落的悠闲日子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没见过,就自以为向往。

总之都好过现在这样困顿又无力,总是陷入回忆的状态。

不过在那之前,陆骏有件事还处于“未完成”的状态。刘玉珍想带明扬去大城市看病,做母亲的始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活在创伤之中,去到另外一个城市对她而言是一种安慰和动力。陆骏建议她带明扬去北京,这样他或者余桃还能帮得上忙。

商定之后,刘玉珍把结果告诉明扬。明扬不像以前那么反抗,他只是很认真地问刘玉珍,我还会好吗?

刘玉珍当然确信那个答案,明扬又问,好了之后怎么样呢?

刘玉珍说,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明扬摇头,他说,他不知道。

春节没那么有趣,刘玉珍买了鞭炮,带着明扬大半夜跑去没有人的地方。明扬小时候很喜欢放炮,后来来到城市里逢年过节也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在刘玉珍的概念里,过年还是要放炮的,放炮能除晦气,一年之中所有不顺心的倒霉事都可以在此消除,这样新的一年才是好的。

鞭炮震得噼里啪啦响,明扬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跳动的火花,从燃起到熄灭不过一瞬间。

年后,母子两人抵达北京。在陆骏等人的帮助下挂到了很好的专科大夫。检查结果半喜半忧,明扬的应激有所好转,但似乎增添了其他方面的病情反应。于是他们暂且留在了北京进行治疗。

陆骏和余桃都在北京,两个人时不时地就去看看明扬。明扬现在很听话,乖乖吃药,乖乖锻炼身体,闲来无事和刘玉珍在北京城里玩,去了很多原先没有去过的地方。他们步行经过三环,明扬用手指那栋最高的摩天大楼,刘玉珍抬头看看,只说了一句“哦,真的好高”便再也没有发表其他看法。

她不以为意,仿佛那栋大楼直冲云霄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北京很大,去医院要公交倒地铁,一开始明扬坐晃晃荡荡的公交车还是有些害怕,双手紧握着栏杆直冒汗,后来不知道是治疗和药物起到了效果,还是他渐渐学会了习惯和接受,开始变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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