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零秒起漂(154)

“怎么了?”沈西今走过来,轻声问,“你从上海回来之后状态就很不好,有什么事情吗?”

陆骏抬起头望向沈西今。此前他最纠结的其实是他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车队里的人,理论上来说这是他从前东家带出来的是非,跟现在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大家完全没有必要来分担他的责任。只是现在压力全集中在陆骏一个人身上,靴子落地之后他开始变得茫然。

沈西今是个聪明人,他在看到陆骏的表情之后脑中就有了信息线索,他试探性地问:“是和张承寅的事情吗?”

“哎……”陆骏决定不再隐瞒,“我跟他的官司你应该知道,就在上海的那几天出结果了,官司输了,要赔不少钱。”

沈西今听到他说出来的那个数字之后眼睛不由瞪大:“那继续申诉呢?”

陆骏道:“我跟律师聊过,现在北京的法院涉及这种金额的案子其实都会一审二审沟通好才会判决的,上诉翻案的可能性不大。撑死改改数,但微乎其微,约等于无。而且二审受理是在三到六个月的时间里,那会儿已经是赛季中期了,谁能拖得起呢?不上诉还能剩下一笔律师费。”

沈西今问:“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但是……”陆骏沉吟,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去求张承寅,在执行阶段和解……”

“……”沈西今知道,这对陆骏而言是最不可能去做的一个选项。

陆骏忽然问沈西今:“你要是张承寅,你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跟我和解吗?要知道你已经赢了。”

沈西今带入自己去想,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掌握一切主动权的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接受输家的和解。除非……

“要开你能开出来怎样的条件。”沈西今道,“以及这是不是张承寅想要的。”

“……”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西今看陆骏面露难色,提出这个问题时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没有纠结张承寅的态度,而是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去求张承寅,对吗?”他见陆骏眼色一震,便知自己猜中了陆骏的心思,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但是如果连试都没有试过的话……”

之前陆骏于张承寅有过多次极不愉快的调节环节,张承寅提出的条件他无法接受,于是哽着一口气要和张承寅打官司。可是现实就是如此血淋淋,不论人情世故是如何,他就是在法律层面上违背的合约,所以他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然后呢?他就应该像个被社会教做人之后的傻逼似的灰溜溜地去找张承寅求和吗?然后天真的对他说:“我之前不知道后果真的那么严重,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是这样吗?

陆骏揉了揉鼻子,他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沈西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陆骏走到了窗边停了好一阵才回头对沈西今说:“也许你说的对,与活下去相比,自尊不值一提。我再去找张承寅谈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别的法子。”

陆骏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跟张承寅有过私下联系了,他打开张承寅的头像,很奇怪,两个人没有互相拉黑也没有互相删除,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对方好友列表深处,仿佛只要不看到,就可以当对方不存在。

最近一次聊天记录还是一年多以前,张承寅说,陆骏你不要后悔。陆骏没有回复,聊天内容到此结束。

陆骏心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叫后悔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磨蹭,好久之后才按了下去。张承寅今天多半无聊,因为他很快接起了电话。他知道是陆骏,不过他没有先开口,等着对方破解沉默。

陆骏磕磕绊绊地说想找他聊一聊,他当然知道是要聊什么,便说自己现在人在上海,如果想谈就明天,然后给了陆骏一个酒店地址。

陆骏一宿没睡着觉,脑内反复模拟着和张承寅的对话,买了很早一班车去了上海。等到了酒店前台时,工作人员说张承寅特意嘱咐过睡觉的时候不想被打扰。陆骏只好坐在大厅里等,等到中午饭都过去了也不敢离开。

约莫下午时,才有领班过来找他,说张承寅可以见他了。

陆骏早就被漫长的等待磨平了情绪,等来到张承寅的房间时,见到张承寅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几乎触手可及的东方明珠。

“来了?”张承寅转过身来,“坐。”

陆骏不喜欢张承寅钝刀子割肉的态度,坐下之后打算直奔主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一下官司的事情。”

“我知道。”张承寅看着陆骏,很认真地问,“所以,你想要具体聊什么?”

“我想……”陆骏在张承寅的目光扫视下如坐针毡。张承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恳求的事情?张承寅只是想听他亲口重复一遍罢了,而这中间发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是对陆骏自尊的撕扯。

就在陆骏几乎说出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与张承寅对视:“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张承寅有点意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保持胜利者的高姿态,慢悠悠地对陆骏说:“我想要的一直都很明确,就是你解散车队。不过你一直都不肯,那只好打官司了。怎么,现在真的意识到自己赔不出来那些钱,就想一切重头来过?”

“别的呢?”陆骏硬着头皮说,“除了解散车队,别的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钱也可以,数目上我们能谈吗?”

“陆骏,你是这么天真的人吗?”

陆骏在从业生涯里有诸多千万级别的谈判,他一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哪怕落入下风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他定了定神,问张承寅:“你就这么想毁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听到这句话,张承寅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本斜靠着沙发靠背的身体向前倾斜,对陆骏说:“是你先毁了我们的一切!你知不知道你带周楚离开的时候车队损失有多惨重!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你现在拿什么脸来反问我?”

“你怎么就不看看你都在做什么事情?”陆骏厉声道,“在赛道上肆意违规贿赂官员,甚至还跑假赛,这种事情传出去你觉得车队还有未来吗?”

“那你传出去啊。”张承寅满不在乎,“你有证据吗?”

如果陆骏有切实的证据,那么他的官司也不会输。在早年间两个人共同经营车队时面临过许多坎坷,陆骏和张承寅都明白,竞技体育是需要成熟的商业运作才能很好的维持下去,而运作就会涉及到许多人情世故。那段时间他们见过很多所谓的投资人和领导,陆骏并不感到陌生,反而变得有些麻木。他觉得疲惫,不想再应酬,明明是来实现理想的,怎么到头来又变成了喝酒应酬的商业逻辑?张承寅明白陆骏的所思所想,便把这一切抗在了自己的肩上,让陆骏安心进行车队内部管理。

上一篇:独树晚风 下一篇:我真的有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