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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树晚风(92)

到家之后,他先将司徒朝暮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才牵着赤海回马厩。

坐上摩托车后座的那一刻,司徒朝暮的内心顿时安心了不少:终于不再乘坐原始交通工具了。

虽然她也没坐过摩托车,但至少是比骑马安全的吧?最起码不用担心从马鞍上歪倒下去。

而且坐摩托车的感觉应该和坐电动车后座差不多的吧?在东辅的时候她也经常坐她爸的电动车后座,稳得不能再稳,丝毫不像是坐在马背上似的没有安全感,上上下下颠簸不停。

然而事实却给了司徒朝暮重重一击。

虽然摩托车和电动车发动起来时一样的稳,但区别在于:电动车是跑得快,而摩托车是飞得太低。

被宋熙临骑车带着飞驰于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时,司徒朝暮的双臂压根儿不敢松开他的腰,抱得死死的,生怕自己被风吹走或者被车尾甩出去。

而且山路可不似东辅的马路一样宽敞平整,不仅遍布碎石,还起起伏伏磕磕绊绊,车轮子碾在上面像是小舟过大江,时高时低,时稳时震,简直没有一点点安全感。

还不如骑马呢!

又转过一个狭窄的弧型山弯后,司徒朝暮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声:“你就不能骑慢点么?吓死人啦!”

宋熙临只好又松了松油门,将车速放得更慢一些。

但其实他的速度已经很慢了,早已处于了发动机的最低档位,再慢点摩托车就发动不起来了。

司徒朝暮却还是觉得快,强烈的山风在耳畔呼啸直吹,周遭景色闪电般倒退,她害怕的脑袋都有点儿缺氧了:“就不能再慢一些么?真的好吓人啊!”

宋熙临只能如实告知:“已经是最低档了。”

司徒朝暮:“……”

呜呜呜呜,我不想在山里野了,我想回家!

司徒朝暮生无可恋地抬起了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宋熙临的后脑勺:“你们这里的人平时都这么野么?骑着摩托车在山里飞?”

宋熙临却说:“是你们太乖了。”

司徒朝暮无言以对又不服气:“哼,这要是在东辅,你早就被抓了,未成年无照驾驶就算了,还不带头盔。”

必须要带头盔?

宋熙临有些意外:“东辅的规定这么多?”

司徒朝暮:“是啊,超级多的,为了社会稳定嘛。越发达的国家和城市规章制度越多,因为人口多,所以才需要加大管制力度,不然会引起骚乱。”

宋熙临却沉默了。

穷乡僻壤的自由散漫与大都市的规章制度永远是背道而驰。他若是想出山,就必须适应规章制度,但他自幼野在山中,哪能有那么容易适应?

他不想为了出山而出山,为了适应而适应,他想掌控自己的本心,想做到随遇而安,以一种能够对得起自己的方式去见他的人外人、去看他的山外山。

然而他却一直找不到掌控本心的方法。

就像是一个修道之人,迟迟不得开悟。

司徒朝暮也没再说话,因为摩托车又开始剧烈颠簸了,她生怕自己被甩下车,所以实在是顾不上聊天了,死死地抱着宋熙临的腰不撒手。

待这段颠簸的山路过去之后,山口也近在眼前了。

宋熙临特意告知了她一声:“快到了。”

司徒朝暮的神经一松,当即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呀,终于要熬出头了!”紧接着,她如释重负一般将脑门往宋熙临的后背上一抵,长长叹息一声,“其实吧,我也不是害怕,我就是有一点点不习惯而已。”

宋熙临:“……”腰都要给他抱断了,还说不害怕?嘴真够硬的。

司徒朝暮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再度扬起了脑袋:“哼,你还别不信,我真的不害怕,我只是想证明裴星铭说的话而已。”

宋熙临问:“什么话?”

司徒朝暮:“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一副好腰,结果还行吧,怪结实的。”

宋熙临:“……”

刚才不确定,但现在确定这家伙绝对是不害怕了,不然也不会原形毕露耍流氓。

宋熙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加大了油门,原本低速行驶的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轰”的一声就蹿出去了。

下一秒钟,整个山谷里面回荡着的全是司徒朝暮的惊恐尖叫声。

等到了公交站牌下面,被裴星铭扶下摩托车的时候,司徒朝暮的那张小脸已经刷刷泛白了,就连向来灵动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这,就是随地大小氓的后果。

第41章

◎找一个能一直给你糖吃的人跟她走呗。◎

把司徒朝暮放下之后宋熙临就原路返回了, 全程最高档速,几分钟后就回到了碧屿村。

顾与堤正站在自家小院的门前等他。

将摩托车在母亲面前停稳之后,宋熙临对她说了声:“上车吧。”

顾与堤却笑了,满目感慨地看着自己儿子:“你真是长大了, 再也不是小时候坐我车上面哭哭啼啼说妈妈我害怕的胆小鬼了。”

宋熙临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顾与堤轻叹口气, 眼角眉梢间尽显遗憾:“其实也不太久, 时间很快,总觉得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宋熙临完全明白母亲在遗憾什么, 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犹豫许久之后,他才终于问出了那个积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你想见阿临么?”

顾与堤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笑着说:“你往后坐吧, 让你妈再带你一次。”

顾晚风没再多言, 先下了车, 等母亲在驾驶位坐好之后,才又上了车, 如同年少时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她的身后。

顾与堤开车之前,先低头看了看档位,继而惊讶一怔:“哎呦,你怎么敢骑这么快?也不怕吓着那个小丫头?”

顾晚风回:“送她的时候挂的最低档。”

顾与堤舒了口气, 拧动钥匙的同时没好气地说了句:“看来你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想知道的时候可知道了, 不想知道的时候打死你你都想不到。”

顾晚风:“……”

轰隆一声响, 摩托车追风而起,顾与堤娴熟老练地把控着方向盘, 如同多年前带着儿子前往县城新开张的游乐场时一样, 满含期待地穿梭在山道上, 唇边一直挂着一抹愉悦惬意的微笑。

虽然这大概是她这个当妈的最后一次骑车带他了,虽然她心知肚明自己命不久矣,这几天的精神十足也不过是因为一时高兴和回光返照,但她还是打心底的高兴,因为这一次是送儿子出山,把他交给他的朋友们,让他跟着他们走。

明艳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顾与堤的眼中,令她逐渐回忆到了过往多年的点点滴滴。

最初的时候,小小的儿子是坐在她的身前,倔强地不剪头发,还不喜欢扎起来,山风一吹,发丝直往她脸上扫;

后来等他再长大一点儿,变成了抱着她的腰坐在她身后,学着他师父的样子将长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去到哪里人家都调侃他是俊俏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