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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树晚风(87)

司徒朝暮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个、大师,您是不是还会摸骨算命呀?能给我算算么?”

宋熙临:“……”

一时间,他竟无法分辨是“大师”这个称谓更让他无奈一些还是“给我算算命”这个要求更让他无奈。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家伙的烧绝对已经退了,根本不用看温度计就知道,不然她绝对不会这么活力四射地来折腾他。

然而不等宋熙临开口回绝,司徒朝暮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了宋熙临面前:“麻烦您了,看看我能不能长到一米七?”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能比这个问题更棘手了。

宋熙临干脆直接回了句:“算不了。”

司徒朝暮不接受:“为什么?”

宋熙临神不改色:“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司徒朝暮一脸懵:“我能长多高也算是天机?”

宋熙临笃定道:“当然算,未来之事皆算天机。”

司徒朝暮还是不相信:“那马路边摆摊儿算命的多了去了!”

宋熙临认认真真地回答:“没本事的都是瞎算,有本事的能断出来的也只有过去的事,未来从不是定数,随意泄露天机,会对未来产生巨大影响。”

司徒朝暮也承认他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吧——

“我只是想知道我能不能长到一米七而已呀,应该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多大影响吧?”

宋熙临:“……”

到底是有多想长到一米七?

虽然宋熙临并不想打击司徒朝暮,但事实也是显而易见:她绝对不行。

无奈之下,宋熙临只好选择岔开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一看。”

“哦。”没能算成命,司徒朝暮失落地叹了口气,把温度计从腋下取出来之后,更失落了,竟然才三十六度八!

烧退了,我不再是病号了,不能再被特别关心照顾了,嘤嘤嘤,难过!

但是司徒朝暮并不想就此结束美好的病号生涯,也不给宋熙临看温度计,直接用力地甩起了温度计,一边甩一边“烦躁不已”地说:“哎呀,怎么还在烧着呢?”

宋熙临不仅没有拆穿她,反而还很配合地问了声:“多少度?”

司徒朝暮长叹一口气,虚弱无力地说:“三十八度九呢,脑袋还晕乎乎的,难受死了……”

宋熙临也叹了口气:“外面下雪了,本来还想带着你去看看,既然你还烧着,那就算、”

谁知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呢,司徒朝暮就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我可以!我可以!看雪我没问题的!”

宋熙临强忍笑意,微微蹙眉,担忧询问:“不是难受死了么?”

“我我我我、我……”司徒朝暮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挽尊,“我觉得,我觉得看雪可以让我的心情愉悦,只要我心情一好,病就会好的快一些。”紧接着,又反问了句,“你不会不想让我的病好的快一些吧?”

宋熙临:“……”还真是会反将一军。

宋熙临只能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看雪的时候又着凉了怎么办?”

司徒朝暮见招拆招:“不用担心,只是看看雪没问题的,穿厚点就行了。”

宋熙临无计可施,轻叹口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行,你换衣服吧,我出去等你。”

司徒朝暮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现在几点了?其他人都在哪里?”

“已经很晚了,裴星铭他们几个早就睡了。”宋熙临说,“我妈身体不好,所以我来替她守夜。”

司徒朝暮也知道宋熙临他妈身体不好,而且她现在霸占的就是顾阿姨的屋子和床,特别不好意思:“顾阿姨睡哪了?”

据她所知,宋熙临家就只有三间房子能住人,她之前一直和闻铃还有周唯月挤在一间,裴星铭和厅响则挤进了宋熙临的屋子里。

宋熙临回道:“在锻刀房,里面还有一张床。”

司徒朝暮:“那里是不是特别冷呀?”

宋熙临:“还行,有炼钢炉。”

司徒朝暮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真的会愧疚的。”

宋熙临如实告知:“没什么的,她经常住在那里。”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呀?”

宋熙临:“锻一把刀的时间很长,有时会不分昼夜,困了就睡,起来就打,也顾不上回房间睡觉。”

“哦,原来是这样。”司徒朝暮又想到了什么,再度好奇地发问,“你姥爷会锻刀,你妈会锻刀,你也会锻刀,所以你们家是祖传的刀匠么?世世代代都会锻刀?”

她很聪明,宋熙临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只能实话实说:“嗯。”

司徒朝暮由衷而发:“哇,好厉害啊!”

宋熙临哭笑不得:“哪里厉害了?”

司徒朝暮:“世代传承一门手艺,代代不间断,延续成百上千年,不够厉害么?”

宋熙临却说:“也要看是为了什么而传,如果只是为了传承而传承,不如不传。”

司徒朝暮先仔细咂摸了一番他的话,然后点了点头,相当认可地说道:“你说得对,光是一脉传一脉有什么用呀,孤芳自赏的传承不如不传,要传就应该大传特传,顺应时代,让广大年轻人接受,才能真正地把老祖宗的手艺发扬光大。”

宋熙临全然没想到司徒朝暮能够这么说,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她能够这么快地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而已,她却能够一叶知秋。

如同寻觅到了知己,宋熙临的内心有些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询问她:“所以,你也觉得,我们家的刀应该出世对么?”

司徒朝暮用力点头:“当然,背着你的刀,去见人外人,去看山外山,也让人外的人和山外的山见见你的刀。”

话语轻巧,但“出山”二字对于宋熙临来说,很难。

宋熙临薄唇紧抿,沉默许久,困惑又茫然地说:“可如果,我走不出这座山呢?”

那并不说明你是被这座山困住了,而是被自己的心困住了。

司徒朝暮终于明白了顾阿姨的担忧,宋熙临实在是太纠结了,心思繁重,想认命又不甘心,想抗命又放不下过去。

“你都没走出去过怎么知道?”司徒朝暮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也只是去了东辅而已,东辅又不大,怎么配得上是山外山?我们这些人又怎么配得上是人外人?你应该多去几个地方,多见见世面,就能够感受到大千世界的奥妙了,然后你的心胸也会跟着开阔了!”

宋熙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但还是有些想笑,一言不发地盯着司徒朝暮瞧了一会儿,说了句:“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么?”

司徒朝暮反问道:“谁呀?”心里想的却是:好吧,我承认了我就是误入凡间的聪明美丽小仙女。

谁知,宋熙临的回答却是:“我师父。”一模一样的流氓装斯文,即高深莫测又让人觉得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