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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树晚风(227)

总而言之,人尽其用,没有一个壮汉是闲着的。

顾晚风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了梨花树下,一袭白衣,长发高束,眉清目冷,仙风道骨。

微风拂过,吹动梨花,落英缤纷,几株雪白的花瓣落在了他身前的木桌上。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壶。

水烧好了,顾晚风一手撩着宽大的唐装袖袍,一手执杯烫茶,动作从容,步骤娴熟,清俊古雅至极,仿若天上谪仙,丝毫看不出来是个拧断人胳膊不眨眼的狠人。

司徒朝暮不得不承认,她还真是很迷恋他身上这股清冷到极致又狂野到极致的反差感。

而且吧,他这人还真挺讲究的,也不管等会儿要见的人是谁,都要先给人家泡壶欢迎茶……有品!相当有品!

顾晚风端起茶盅,低头啜饮的同时,司徒朝暮端起了自己的可乐杯,大吸了一口冰镇可乐。

差不多等她吃饱喝足了,该来的人也来了。

清晰的望远镜筒中,三辆黑色豪车相继驶入了清渠村,在村尾最后一间小院的门前停了车。前后两辆是奥迪,中间那一辆是宾利。主次分明。

车身还没停稳呢,宾利的后车门就突然被推开了,宋青松面色铁青地下了车,阔步走到了院门口,用力拍响了紧闭的铁皮门,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的气急败坏。

小院中,顾晚风不疾不徐地冲着花臂男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花臂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阎王点了卯。门里门外的人他都惹不起,去开门讨不到好果子吃,不去开门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一时间为难到了极点,布满横肉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和为难。

隔着那么老远,司徒朝暮都感觉到花臂男的进退两难了,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弄得她都有点同情这个大块头了。

但顾晚风可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他点到了谁,就必须是谁去开门,不想去开也行,他也不强迫,更不催促,只管气定神闲地喝茶,反正被拒之门外的人又不是他,着急进行谈判的人也不是他。

宋青松的敲门声却越来越沉重急促,像是催命符似的。显而易见,他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其余几名壮汉更不敢去给老板开门了。即便隔着一道铁门,他们也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老板的滔天怒火。而且他们几个也都有自知之明,今天这一道活儿玩砸了不说,还让老板也跟着颜面尽失,谁去开门,就相当于主动撞枪口,根本讨不到好果子吃。

铁门震动声不断,迅猛又刺耳,花臂男心跳如鼓,仿佛宋青松正在敲的不是门,而是他的心。

然而即便他再不情愿、再抵触畏惧,也没人能来代替他,谁让他倒霉催的被架到这个位置上了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花臂男豁出去了,硬着头皮走到了门后,一鼓作气拉开了门闩。

那两辆奥迪车上的保镖们都已经下了车,站位有序地将小院门前的整条车道都包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态度傲慢又霸道。

看到宋青松之后,花臂男竭尽全力地调动着面部肌肉,硬挤出来了一个低三下四的谄媚笑容,却又难掩畏惧和紧张:“老、老板、”

余下五人也跟着忐忑不安地喊了声:“老板……”

一群废物!

“丢人现眼的东西。”宋青松阴沉着脸,怒喝一声:“都给我滚!”

六人虽然挨了骂,却如蒙大赦——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院子了——当即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仿若六只好不容易才从猫手下死里逃生的老鼠。

人多嘈杂的小院终于安静了下来,宋青松冷笑不止地看向了顾晚风——可真是他的好侄子呀!

顾晚风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道骨仙风的模样,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壶,为宋青松倒上了一杯茶,语调淡然而冷清:“坐吧。”

宋青松早已气极,真是恨不得一脚把桌子踹翻,但其骨子里还是残留着几分出身豪门的涵养的。更何况,他也相当明白“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只得强忍下了满腔的怒火,冷笑着在顾晚风对面的位置上落了座:“我真是小瞧你了。”

一个小小的江湖客,竟然也能将他在H市的产业搅和的天翻地覆。

顾晚风神不改色,淡定启唇:“蝇营狗苟而已,不足为道。”

宋青松哂笑着点头:“好一个蝇营狗苟,要不是我这次栽了跟头,还不知道你有那么大能耐呢,不仅精通玄学,还会蛊惑人心,和宋家人里应外合,害得我血本无归。”

顾晚风面无表情,眼神锋利,开门见山:“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我弟弟平安无事。”

“他早就不是你弟弟了。”宋青松早已脱离了宋家,所以旁观者清,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对顾晚风说道,“从你们父母一刀两断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弟弟了。他姓宋,是宋家长孙;你姓顾,是顾家刀的继承人。他在庙堂,你在江湖。你完全可以逍遥自在地规避这一切,又何必要主动淌这一趟浑水?高门大户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然你妈当年也不会一意孤行地带着你离开。”

顾晚风耐心十足地听完了宋青松的话,然后,认真而又坚决地回了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阿临若是一日不回,我就一日不能收手。”

宋青松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么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呀?你妈当年选择带你离开,不就是为了让你日后远离是非么?现在你却主动跑回来,主动搅进是非中,你妈要是泉下有知,不会心寒么?”

宋青松本是想打感情牌,让顾晚风对其母产生愧疚心理,从而动摇他的内心想法,但谁知,顾晚风却嗤笑回了他一句:“我妈要真能泉下有知,你的那个地王项目根本就轮不到我出手,她早自己办了。”

宋青松:“……”

顾晚风也实在是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地兜圈子:“我的父母虽是一刀两断,但从未恩断义绝,更没有割裂过我和阿临的兄弟关系。从小到大,我妈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临是你的亲弟弟’,她爱阿临甚至多过我,因为阿临不在她身边,阿临身体不好,她心疼阿临。在她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人也是阿临。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动阿临,就算是为了我妈,我也要和你争个你死我活。”

宋青松逐渐咬紧了牙关,脸色也愈发的阴森了起来,虚情假意的伪装彻底被撕破,他终于露出了最原本的面目,狰狞而狠毒:“顾晚风,你就不怕死么?不担心身边人的安危么?”

“当然担心。”顾晚风实话实说,“可你宋青松也不是没有软肋。你入赘H市的杨家,才能够东山再起。你有一双儿女,小女儿才刚上初中,你都无所谓,我怕什么?”紧接着,他又说了句,“大伯的孩子要是还活着,到现在估计也儿女成双了,但幼子夭折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天灾人祸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就落在你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