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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胖子(46)+番外

季远插嘴问:“哥哥,你怕什么?”

他怕见到季文成时,发现季文成过得不好,很不好。

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在法庭上大闹。

季劫紧紧握住手,右手因为缺血而苍白,他说:“没什么。”

再次见到季文成的时候,季劫反应倒是比想象中的平静。

季妈妈、季远和管天任都因为焦急而站起身来。季劫坐在第一排,他没起身。

远远的,他看到季文成衣着干净,但是瘦了,人看起来竟然格外精神。许是见到了亲人的缘故,季文成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眼神里闪着让人动容的东西。但当他看见季劫时,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非常激动,张口似乎要喊些什么。

季劫以为自己没站起来是反应正常,但实际上他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僵住,拼了命才没在法庭上大喊一声‘爸’。

季文成身后跟着两位法警,压着他让他向前走。季文成扭过头一直盯着参观庭,眼眶湿润,他没说出话就被带到了被告席,季文成盯着季劫,嘴唇颤抖,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司法审判神圣不可侵犯,但从头到尾季劫几乎没听到什么,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几次想跳出参观庭,站到季文成的面前。

他想问他,你见到我高兴吗?

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走?

你为什么所有事都不告诉我?

季劫想问季文成的话太多太多。但当庭审结束,季文成又被法警带走时,季劫猛地站起身,整个人倾身上前,用抖着的声音大喊一声‘爸’。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

开庭持续了很长时间。庭审现场中,争议的焦点是季文成在北京、季劫住着的那套房。

检察官拿着起诉书说北京那套房平米有多少多少,按照北京市房价平均价格总共价值多少。因为北京房价近几年飙升,那套房的评估价值也高得惊人。

“……除此之外,房内的各种设施、管理费用。绝不是被告人通过工资能获得的。因此,季文成一定有贪污受贿的犯罪行为。”

季文成的辩护律师,也就是王思维的父亲,推了推眼镜,朗声说:“这个结论有逻辑问题。我们都知道,拥有巨额财产,不一定是通过贪污、受贿等方式。你们所说的‘一定’,是不准确的。通过现有的证据,也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类似的犯罪情节。据我所知,这套北京的房产的房产登记人根本不是被告人季文成。”

听到这话,季劫非常吃惊,转头看季妈妈,问:“难道写的是你的名字?”

季妈妈深深看了季劫一眼,没说话。

“登记簿上记载的是季克祥的名字。也就是被告人季文成已经过世的父亲。如果这套房属于季文成,房产也是他合法继承过来的,并不是你说的贪污、受贿。”

这时,一直沉默的季文成突然开口说话。

这是他长达一天的开庭中第一次开口,季劫听到他的声音,感觉熟悉又陌生,胸口又酸又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那套房,”季文成回头,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会儿,最终牢牢落在季劫的身上。然后,季文成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非常微妙,不是和他生活过很长时间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季文成低下头,示意王律师继续说。

季劫感觉胸口猛地一痛,他紧紧皱眉,几乎无法呼吸。

“更何况那套房,跟季文成一点关系都没有。”王律师这样说。

季文成鬓边白发格外刺眼。

“被告人父亲季克祥去世后,那套房指明给了季文成的儿子季劫。因为他还没有达到法定年龄,登记簿上的名字一直就没改。”

听到这话,季劫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当事人反而毫不知情?

“那套北京的房产,从头到尾就独立于被告人季文成的财产。”

有人说,季文成真是可恶,竟然把这套房归给季劫,那样就和自己无关,因此逃脱法律制裁,实在可耻。然而只有季劫知道,季文成从头到尾都是想给自己留点东西。

把自己能有的,仅有的,一点干净的东西,留给季劫。

最后因为有新的证据,法院宣判补充侦查,季文成又被放回原本的看守所。

季劫简直要崩溃了。十八个月,他太害怕再等十八个月了。这些天他每晚做梦都梦到季文成在看守所被人虐待,醒来时冷汗直流,然后拼命往能托人的地方塞钱。羁押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因为怕嫌疑人串供,他们不能见家属,季劫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判了,最起码在监狱里还能见着人!

还能见他一面!

季劫伸手要够被押下去的季文成,喉咙里模糊地发出声音,被民警和家人死死压在地上。季劫感觉头脑充血,眼前都模糊了。

“——回来!!回来!!”

他的手拼命向前伸,可离季文成太远,根本够不到他的衣角。

季劫从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无力感。与那把锋利的刀刺向自己右手手心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身后扭着他手臂的民警终于放开手,季劫趴在地上,被管天任抱起来。管天任他满脸的眼泪,张开口说着什么。旁边站着的季远也在大哭,喊着爸爸别走之类的话。季劫头痛欲裂,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他不能这么激动。他应该学会冷静。万一他先垮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呢?

尽管心里这么想,可回家后季劫还是在床上躺了半天。他有一种莫名的寒意,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

就在季劫辗转反侧,越来越火大越来越无奈时,管天任悄悄走过来,掀开季劫被子的一角,对他说:“……季劫,有你的电话。”

“谁?”季劫往被子里缩,不太愿意起。

“……你接了就知道了。”

大概是管天任的声音太温和,季劫从床上爬起来,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就知道电话那边是谁了。

那声音温温和和,不紧不慢地喊了声‘季劫’。

季劫骂了声,骂的很难听,但那人却笑了。

“对不起。”他说,“这么晚才联系你。”

“……”季劫沉默了,有心想不理他,可是急了还是说了句,“八枪你他妈……”

“嘘。”杨怀瑾急急打断季劫的话,似乎也很着急,抢先说道,“我没时间了。简短跟你说几句,你听着,你爸会没事的。我,我在法院里有认识的叔叔,判了之后就可以保外就医。实在不行,监狱里也有关系,你不用等很久的。”

季劫抿唇,说:“你说什么废话?你认识的人我不认识?那些关系能找的都找了。”

只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人家连季家送过去的东西都不收。他们明确表示季文成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大,季文成只不过是给猴子看的鸡,现在想保他,说不定被拉下马的就是自己。

季文成似乎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地位,因此根本没想过要逃,只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季劫身上。先把他送到北京,然后在送出国。他把一切都替季劫考虑好了,唯独没考虑自己的处境。

“你听我的!”不知道为什么杨怀瑾的脾气也越来越急,“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反正你最近也别暴躁,家里事儿多,你要乱了,他们怎么办?”

季劫强压火气,说,“那你当初还让我出国?我走了,他们现在怎么办?”

杨怀瑾更怒了:“当然是我管!季劫你当初自身难保,怎么你现在还搞不懂啊!”

“是我搞不懂还是你搞不懂?!”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杨怀瑾无奈地扶住额头,说:“……好吧。是我搞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季劫,我不会害你,不会骗你,你信不信?”

“……”季劫深呼吸,“信。”

“那你就不要急。”杨怀瑾慢慢说,“我帮你,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