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死胖子(117)+番外

杨怀瑾有一种类似被捉奸的心虚感,他从背后握住唐括的手,发现那人双手冰冷。

现在是盛夏。

唐括的手粗糙、干燥,手指细长,微微肿起,情况比以前要好得多。这是因为唐括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每天不停洗手洗手,有的时候还会允许杨怀瑾给自己的手上涂抹药膏。

杨怀瑾握住唐括的手,问:

“今天可以涂药吗?”

杨怀瑾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上药,病人十分配合。

唐括顿了顿,说:“可以。”

药膏是一种透明的绿色,杨怀瑾拿着棉签给唐括的手上均匀涂抹。那人的手上伤痕累累,有些伤口很久,有些却是新的,还在流血。

杨怀瑾大概有两三天左右没见到唐括手上有新的伤痕,本以为他的病有所好转,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要逐渐适应。

唐括坐在杨怀瑾的床上,低头看他垂下的睫毛,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杨怀瑾把药涂好后,唐括才缓缓:“季文成有心脏病,高血压也很严重。”

“……”杨怀瑾手一停,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问,“然后呢?”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案情敏感,他已经有条件保外就医了。”

杨怀瑾比唐括知道的还多,但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沉默的听着。

唐括似乎毫不在意,声音冷静,道:“但无论他身份多敏感,我都能让他保外就医。就像上次取保候审。”

“……”

唐括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他问:“你也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不来要求我?”

杨怀瑾将手中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说:“不早了,我去洗澡。”

“我再问你话。”

杨怀瑾没出声,他迅速朝浴室走去。

唐括站起身,拉住杨怀瑾的手臂。

杨怀瑾一回头,就看见唐括那涂着药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肘,药水甚至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唐括执着的问:“你为什么不来求我?”

“……”

“你是不是怕我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唐括声音平静。

杨怀瑾轻轻甩了甩手,示意唐括松开,半晌,说:

“……我不能欠你太多人情。”

“你没欠我,你提一个要求,我提一个要求,这是等价交换。”

“你要我对你好,可……”杨怀瑾用手捂住脸,他说,“我好像做不到。”

他的声音为难而痛苦,让人一听就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彷徨、无措。

唐括深深地看着杨怀瑾,他声音沙哑,说:“你拉我的手,让我拥抱你……我从来没想过,我已经这么喜欢你。”

尽管此刻唐括已经明白,杨怀瑾并不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就算他再怎么冷静,此刻也觉得心痛难忍。

唐括别过脸,不让杨怀瑾看见自己泛红的眼角。他说:“季文成的事情,我只要打几个电话,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你说要陪我,就要陪我一辈子,算来算去,吃亏的难道不是你吗?”

杨怀瑾摇摇头。事情不能这么算,季文成的事情,一般人能解决得了吗?唐括说是一个电话的事,可里面的人情关系,是非常难还的。

杨怀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觉得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唐括。

但唐括偏偏用力抓住杨怀瑾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两人僵持不下,杨怀瑾听到唐括牙齿打颤的声音,以为他冷,刚要关掉空调时,就听唐括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不会……不会喜欢上我的。”

他的声音有些悲凉。无论什么人,如此热切的追逐喜欢的人三年之后还没效果,都会明白他的感受。

“我会帮你了解季文成的事情。看在季劫是你朋友的份上。”唐括这样说,但杨怀瑾却并不感到轻松。

他在等唐括的下一句话。

唐括说:“我最后一个要求,是……”

“……”

“我希望你,可以吻我。”

由于这句话让唐括非常羞耻,他是用英语说出来的。唐括受过良好的教育,英语发音、口型标准,但声音极低极小,杨怀瑾没听清楚,凑上前问:“你说什么?”

唐括眯起眼睛,安静地看杨怀瑾。

杨怀瑾突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顿时更加手足无措。

唐括说:“除了你,我觉得我不可能再与其他人这样亲密。如果我是个到死都没亲吻过其他人的可怜人,到死都没有机会有这种体验,我想这一定是让人沮丧的。”

如果是其他人,杨怀瑾肯定冷笑着回一句:“等你要死的时候再说吧。”

可面对痛苦,杨怀瑾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唐括说的是实话。

对于唐括,杨怀瑾并不可怜他。因为他拥有其他人很难拥有的东西,翻手之间就能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有段时间,杨怀瑾都害怕他。从这点来看,没人能可怜他。

但杨怀瑾觉得,自己对唐括的感情,是有怜惜的成分的。自己有家人,有朋友,但唐括似乎永远是孤零零的。

没有人能忍受得住寂寞、忽视。

唐括看着杨怀瑾,一会儿心里很软,想放低姿态求求杨怀瑾答应自己的请求;一会儿想起客厅里杨怀瑾那样和自己撇开关系,心又变的很硬,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那个请求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好比一个饥饿的乞丐,突然看见有人递给他一块面包。

唐括不敢动,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杨怀瑾。

杨怀瑾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连带着唐括都变得无比紧张。

唐括觉得自己的嘴唇很干,好像是一株缺水的植物,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变得口干舌燥。他忍不住低头舔自己的嘴唇。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杨怀瑾用手指托住唐括的下巴,看了看,吻在唐括的额头。

那是一个与性完全挂不上边的吻,一触即逝,唐括还没反应过来,杨怀瑾就离开了。

他松开唐括,转身走到浴室,重重关上了门。

那个姑且称得上是吻的吻,让唐括愣了。他觉得这简直相当于一位年迈的老绅士亲吻自己孙辈的额头。

那个吻没让唐括感觉如何。

他眼睛湿了。

杨怀瑾对唐括的感情很是微妙。硬要说得话,他觉得可以比作是女人脚上漂亮的高跟鞋。虽然走起路来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被它磨得鲜血淋漓,大骂以后再也不穿。但第二天挑选鞋子时还是不由自主往那边看去。

那种印象一直持续到刚刚,杨怀瑾吻到唐括额头的时候。杨怀瑾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并且善于利用自己的情绪。他很明确,当他的吻上唐括的额头,柔软的嘴唇碰到那片光滑的皮肤,自己的的确确是‘麻’了一下。

那种麻痹感是从心脏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的。杨怀瑾心道不妙,浅浅一碰就赶快离开。他本来还想顺着唐括的鼻梁亲,一直亲到唇,让唐括不亏本,可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刚亲到额头就忍不住跑了出来。

杨怀瑾躲在浴室,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高昂的地方,口中说:“不会吧……不会,嗯,不会……”

那天之后,唐括‘规矩’了许多。

以往他看杨怀瑾的时候,眼神总是黏黏腻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错开眼。但当他们俩人独自在外读书求学时,唐括又变得很克制,克制到杨怀瑾觉得不可思议。

唐括不再缠着他,要求杨怀瑾帮他脱衣服,换衣服,和他一起洗手,甚至洗澡。

与此同时,唐括的病好像回到了原点,晚上睡前的洗澡他会洗两个多小时,一直洗到凌晨。

杨怀瑾看到他的手上快要愈合的伤口又裂开,隐隐向外渗着血丝,看起来特别疼痛。但唐括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表面上看,他还是那个温和冷静的唐家长子。

只有杨怀瑾知道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一次他听到唐括在浴室里哭,是那种喘不过气的哭声,尽管声音被人克制住压在喉咙里,而且水声很大,但杨怀瑾还是听到了那露出来的一点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