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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心(23)

他憋屈得要命,再抬头看见临澜得意嘲弄的表情,忽然就不想骂人了。

手痒,想揍人,把他揍到黑板上抠都抠不下来。

大家被集体扣了操行分,回到教室后宁初就不说话了,趴在桌上不是用橡皮滋啦滋啦清理桌面,就是夹着笔在草稿纸上窣窣划拉。

他这样反常的状态保持太久,临颂今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剧。

宁初是不是觉得他太麻烦了?

他想。

觉得他太没用,太不争气,所以不想理他了?

他也想解释,却又口齿拙劣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果太长,一开口或许就得追溯到很遥远的地方,宁初也许都不会有耐心听。

小临同学从来都是不爱霍霍文具的,然而这天一天下来,他橡皮上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下午放学,他还来不及跟值日的宁初说一声,就直接被主宅派来的人接了回去。

当天晚上,在临永帆他们一家三口吃饭时,他孤零零跪在敞亮的客厅中央,他们吃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巨大的水晶灯下,身形瘦削的小少年将背脊挺得很直。

直到他们吃完准备上楼,临永帆才施舍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以后惹事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上楼睡去吧,明天早上司机会送你去学校。”

临澜磨磨蹭蹭落在后面,等临永帆进了书房,眯着眼小人得志地晃悠到临颂今面前:“早说了你就是我家一条狗,怎么还敢咬主人?”

“你现在识相点,等往后我继承了我爸的位置弄死你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轻些。”

临颂今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

跪了太久双腿麻木,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看得临澜哈哈大笑,甚至企图往他脚弯踹一脚让他再跪一次,却被后者闪身避开。

临颂今动作飞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外拧,听他吃痛一声惨叫。

临澜气炸了:“临颂今你他妈——”

“知道会被咬就注意点。”

临颂今脸上浮现与他年龄年龄不相符的神色:“别把我这条狗惹急了。”

临澜对上他的目光一下竟说不出话来,甚至怂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抓着手腕眼睁睁看着临颂今上楼进了房间,眼中怒火上涌,烧进大脑,转身一脚踹翻了身后凳子。

他妈的,什么狗玩意儿也敢对他嚣张。

他迟早要让临颂今跪在地上求他!

*

*

回到房间不久,临颂今意外接到了宁初的电话,

宁初用的他妈妈的手机,一听就是偷偷藏在被窝里。

声音瓮声瓮气,让临颂今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疯狂往嘴里塞食物把腮帮撑得老大的仓鼠。

“今今,你睡了吗?”

这是宁初在脱离小学之后据说绞尽脑汁给他想的新称呼。

美其名曰人生步入了一个新阶段,酷哥就要有酷哥的仪式感。

当然大多时候宁初还是更喜欢呲着一嘴整齐的大白牙喊他酷哥。

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带着电流钻进耳蜗,拂过里面每一根细小的绒毛,给予了他下午从踏入这个家门起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怔忪之后,像是急于扑向光明温暖的飞蛾,他将另一手也紧紧握住了手机,紧贴着耳朵,闷不吭声,想用这个方式更靠近一些。

“今今,今哥?大帅哥?”

宁初努力将气音放到最大:“你——在——吗?我怎么听不见你的声音啊?”

“我在。”

临颂今将话从喉咙里挤出来,才发现嗓子干涩得难受:“我在,你......不生气了吗?”

宁初听见他回应了,来不及高兴就啊了一声:“生气?生谁的气?临澜吗?”

提起临澜,他又开始义愤填膺:“当然生啊,我气性超大,气死了气死了,从今天开始我能气他二十年!”

临颂今失了语,过了好半晌:“你不生我气吗?”

宁初很不理解:“生你气?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啊?”

隔着电话讲话好像要比面对面更简单些,所以临颂今才能笨拙地将憋了大半天的心事说出来:“今天下午,你一直没有跟我说话。”

“今天下午……喔!”

宁初恍然,很快用稚气未脱的声音严肃道:“酷哥,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思考。”

临颂今张了张唇:“思考什么?”

“思考以后咱们要怎么躲开临澜,让他找不到我们的麻烦。”

宁初哼哼:“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事实和猜测大相径庭,临颂今捧着手机又失了语,心情却悄然变得轻快起来。

“那你想到了吗?”他问。

“当然啦!”

宁初得意得一时忘形,怕吵醒他妈又赶忙压低声音:“我想到一个大招,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到了学校,给你惊喜,嘿嘿。”

临颂今被他感染,嘴角难能可贵地抿出一点弧度,刚想开口,房门突然被踹出砰的一声巨响。

电话那头嚯了一声:“有炸/弹!”

临颂今:“......”

临颂今:“不是,我在我爸这边。”

宁初:“啊?”

临颂今:“他养了条狗,爱撞门。”

“爱撞门的狗?什么怪脾气,跟临澜一样讨厌。”宁初小声嘀咕。

他不喜欢临颂今爸爸,连带连他爸养的狗都不喜欢了:“你自己回去的吗?”

临颂今:“不是,他让我回来的。”

宁初:“那你回去......”

话只冒了一半。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宁初忽然闭了嘴巴不往下问了。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像是心血来潮,把已经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遍:“今今,我真的没生你的气喔。”

临颂今低低嗯了一声,他相信。

宁初:“你想想你都被人欺负了,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

“我怕你觉得我很麻烦。”

临颂今其实很不习惯将这种话直白说出来,表达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难事,他一直不习惯将心里想的事情摊在明面上。

是以说完了,便不自在地低了低头,拧着眉头,通话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漫长的沉默,临颂今又不安起来。

果然不该说的。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一会儿紧一会儿松,无意识的,不知道什么力度才合适。

宁初是不是发现了,发现他其实也没有很厉害,没有很勇敢,也很胆小,也怕东怕西......

“今今,今天我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猫哎。”

宁初忽然开口,却思维跳脱地说起了和刚才话题完全无关的事,就像平时他总分享欲旺盛的和临颂今的那些趣事共享。

临颂今眨了下眼,手指顿时乖乖安分不动了,认真听他往下说。

“我走过去,他就从草丛跳到了路上,像小老虎一样漂亮,还乖,还会喵喵叫,都不怕我,我都走到它跟前了他还坐着不动,还给摸......”

“宁初,不要随便摸野猫。”

临颂今忍不住打断他:“他们防备心很强的,很凶,会抓你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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