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比起江岩，自己好赖是活着的，还是个老富婆。她就算有什么遗憾，也不是现在能处理的事，什么都没一条人命重要。
然而她本身并不是医学专业的，查了很久还是不得要领，结果折腾了一番，还是拿起了手机，对着通讯录发呆。
江岩早早的走了，陆晓呢？
好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啊。
方亚楠打开了陆晓的聊天界面，对着空白的屏幕，心潮起伏，一会儿想着打个字，是正经的“你好”，还是调皮点问“死没死”；但想起陆晓以前那让人绝望的回复速度，又发起狠来想干脆拨个语音过去。
她点开了语音通话界面，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在阻止自己。他会接通吗，接通了说什么？万一他不接通怎么办，人没了怎么办？？？
这么一发呆，手机屏幕忽然一黑，陷入了休眠，屏幕上冷不丁出现一张老脸，鹤发鸡皮，沧桑憔悴。
方亚楠整个人一震，她盯着屏幕里的脸，忍不住苦笑起来，笑得像哭。
方亚楠啊方亚楠，你都几岁了？你七十五了！还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哪来的时间迟疑拖延？你再不行动，就真的迟了！
她这念头一起，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按下了通话键，那端很快就出现亘古不变的接通中提示。
嘟，嘟，嘟……
没人接听。
没人接听？
等等，这是意味着没关机吧？
也意味着号还在吧？
说明人没死吧？
总不会vx号还带继承的吧？？？
方亚楠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起vx的运营机制，一会儿想这是不是网络问题，又猜其实人只是没拿手机……
这等待格外漫长，漫长到她心脏都揪紧了，完全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连不好的预感都有了。
突然，外面砰的一声。
方亚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外看去，甚至没注意到通话接通了，通话时间已经开始计时。
“奶奶！”一声大叫传来，原来刚才是方鹗放学进家门，一边喊着一边直接路过书房向客厅冲去，方亚楠面无表情的看着傻孙子路过门口，抚了抚怦怦跳的老心脏，低头一看，心跳又要骤停！
接，接通了？？
她手都抖了，连忙去听，结果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
难道是方鹗太吵，盖过了？
方鹗还在满屋子乱窜：“奶奶！你在哪！今天有超级好看的比赛！”
“别嚷嚷了，奶奶在书房。”姜多多在厨房里喊。
“哦！”又是噔噔噔的声音，结果方亚楠动作更快，在方鹗跑到书房门口时，她已经挪到门口，砰的一关，门差点砸在方鹗脸上。
“啊！奶奶！”方鹗吓得惨叫。
“吵吵吵吵什么吵！打电话呢！”方亚楠怒喝一声，低头继续接电话，小心翼翼的，“喂？喂有人吗？”
结果那边已经挂断了。
方亚楠心一凉。
对面不是陆晓。
vx电话是有来电提示的，以陆晓的为人，绝不会接起来后不等说事就挂人电话。除非他俩在这四十多年真的有仇……她还真不知道以陆晓那老好人的性格会怎么对待仇人。
那为什么有人能替陆晓接电话？
啊，对哦，他也会有老婆的。
方亚楠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冷静，就算心里很不好受，可还是主动得出了这个最科学的结论，并且从容的笑了一下。
整个人突然平静了呢。
所以她之前究竟在纠结什么？
好有意思啊你方亚楠，七十多了还在想皮尺？
行吧，更该打电话了，还没说上话就掌握了有关陆晓未来的第一手消息，打了说不定回去后她都能给陆晓当先知了。
方亚楠这次按下通话键，按得利落狠绝。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是一个似乎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喂，你好。”
方亚楠听着，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是个男的。
她刚还以为能接陆晓电话的肯定是他老婆呢，敢情是个男老婆？
看不出啊，老陆，有两下子！
开玩笑开玩笑。
“你好，”她也下意识的压低声音，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对面，“我是……陆晓的老朋友？”
“哦。”那男声很冷漠，继续压低着，回答完就不再继续。
好家伙，真会说话，方亚楠有些无奈，只能继续主动：“请问，陆晓在吗？”
“他现在不方便，”那人道，“你有什么事？”
句子长了，方亚楠方才听出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了，才显得有些低沉。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不方便？”方亚楠有些紧张，“他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人声音紧绷，“等他醒了，我让他联系你。”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毛病，但方亚楠看了看外面锃亮的天，还是无法强行压制自己的智商，更紧张了：“他，现在就睡了？”
“嗯……”那人刚出声，一旁忽然传来吆喝声：“让一让让一让！家属不要挡路！”
那吆喝声很是不客气，夹杂着奔跑声和滚轮滚动的声音，呼啸而过。
方亚楠顿了一下。
她“刚”从医院出来，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倒吸一口凉气：“陆晓在医院？他怎么了？！”
“没事，他没事。”男声虽然说着，却很没底气，“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说的，方……奶奶？”
“你认得我？”方亚楠虽然知道来电显示会有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抱了一点希望。
“不认识，有来电显示。”那人嘟哝着，已经明摆着不耐烦，“不好意思，我们现在……”
“等下，等下，请问你是……”
“我是他孙子。”那人答得飞快，“我会转达爷爷的，抱歉我们现在很忙。”
话没说完声音已经有些离远了，这分明是打算挂电话，方亚楠握紧了轮椅扶手，差点站起来，大吼道：“别挂电话！等等！回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再一次回来，那人有些无奈：“还有什么事？”
“陆晓怎么了？”方亚楠沉下声，没等那人再次拒绝透露，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压低声音，“孩子，我也刚从医院出来……我们这一辈，没剩多少时间了，你别让我们留遗憾好吗？”
没错，她就是在道德绑架。
可她还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那头果然松动了，那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回答：“爷爷在做手术。”
“他生病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江岩一个，现在轮到陆晓了？方亚楠着急道，“做什么手术？”
“没什么的，一个小肿瘤，割掉就行了，”那人故作轻松，大概是方亚楠的关心不似作伪，他语气也温和了一点，“您应该知道的，爷爷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陆晓身体很好她当然知道，但那也是四十多年前，也不看看他现在都多大岁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