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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少年(143)

她利落的收了钥匙,打开车门:“下车。”

江岩:“哦,哦好。”

“吓到了?”方亚楠笑着看他。

江岩:“额,不是,就是,啊哈,感觉我也被你骂了。”

方亚楠眼睛一眯:“你换道也不打灯?”

“打的打的。”他连忙道。

方亚楠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自己坐江岩车的时候没有什么不适感,那应该是整体操作还符合她的心意,于是露出慈祥的微笑:“那就好。”

江岩松了口气:“我就是,没见过,有人开车,那么热闹。”

“没办法啊,”方亚楠无奈,“我最路怒那段时间,是真想下车PK抢道的垃圾,为此还去学了搏击。”

江岩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你可怕还是该夸你未雨绸缪。”

“还是夸我未雨绸缪吧,现在我觉得我有底气制裁街面上的绝大部分不良路人了。”

“那你还是悠着点,”江岩笑道,“这世界上还是卧虎藏龙的。”

“所以说是绝大部分嘛。”方亚楠也笑,“碰到更强的求饶就好了。”

“啊这……”

三江园区好像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艺术展,门口摆了一堆破旧的自行车,堆叠着,上面歪歪斜斜的挂了两个用自行车保险杠拼成的字:杖量。

工作日,门口也没什么人,方亚楠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迟疑:“是说徒步的?”

“就是说旅行吧,”江岩抬头看着那堆自行车,“你看像不像一座山。”

“有意思。”方亚楠来兴致了,“没想到这都能赶上,走走走。”

虽然来之前已经电话知会过,但是放着面前的展不看也有点遗憾,两人干脆不联系工作人员,买了三十块的门票进去。

三江园区一共有三个厂房,迎面一个大的,后面两个小的,都是七八十年代留下来的风格,虽然经过修缮,但依然保持了过去的骨架,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两人一路向主展厅走去,已经有一些展品放在两边,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但是却又不会让观众错过其特别之处,绝大部分展品的角落放着讲解,都很简单,只言片语。

有一个登山杖,旧到杆子上裂了缝,里面竟然开出了粉色的小花,和一撮绿芽一起探出头来。

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帐篷,帐篷上划了几道裂缝,看起来竟然像是动物干的,帐篷的支架歪斜着,拉链门半开,有人刚从里面出来,神色很复杂。方亚楠好奇的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一个用生锈的铁丝缠出的人形,正绝望的伸出双臂,徒劳的对着裂缝的方向,可见当时场面有多惊险。

方亚楠啧啧舌,也退出来,示意江岩也进去看看,他出来时,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她:“你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我哪会啊,”方亚楠虽然否认,却不掩遗憾,“以前跟队去草原的时候,晚上是能听到狼嚎,但能见到的最凶的动物就只有兔狲和狐狸,逗还来不及。”

“你跟队去草原做什么?”

“国外有个纪录片团队过来,老总给我们争取了一个机会去学习一下,但也就跟了一周,之后他们要过国境了,我就没去。”

“那也不错了。”

“是啊……”方亚楠继续遗憾。

两人一路逛,再往里走,进入第一个大厂房,即主展区,迎面就是本次展览的主要展品,或者说是点题之作。

一辆孤单的自行车,车上装备着各种骑行用具,除了专业的手电远光灯打气筒水壶架外,车后还安了个架子,上面除了一个大大的彩色防水包裹,架子上还绑了两圈备胎胶条。

车子已经很旧了,上面溅满了泥点子,脏得像是在泥潭里滚过。

方亚楠一看到这辆自行车,就愣住了,半晌挪不开眼睛。

“怎么了?”江岩陪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我……想起一个朋友。”

“玩骑行的?”

方亚楠勉强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江岩看着她。

方亚楠深吸口气:“你知道的,我当时自驾游,在一个雪山上碰到黑煤窑。”

“对,你说过。”

“其实那时候,我们还遇到了一个骑行的人,”方亚楠看着自行车,眼前却冒出那个在风雪中慢慢过来的骑手,“我们车都开得心惊胆战的雪山顶,他一个人就从雪里面慢吞吞骑过来,装备和这车,几乎一模一样。”

“厉害,”江岩由衷道,“他从哪儿出发的?”

方亚楠指指脚下。

江岩瞪大了眼:“这儿?”

“对,”方亚楠笑了,当时的激动又涌动了起来,“是个老乡呢,他辞职从这儿出发,骑了一个月才到那儿,整个人脏得没边了,看见我们停在路边,就停下和我们聊了两句,还互加了VX。”

“他要去哪?”

“他想骑到西藏。”

江岩摇摇头:“无以言表。”

“当时我们就聊了两句,便各自出发了,我们还提醒他小心,这儿有黑煤窑,小心被抓去挖矿。”方亚楠笑嘻嘻的。

江岩:“看你表情,他应该没被抓去。”

“不,我不知道,”方亚楠笑容不变,只是看着自行车,“第二天后,我再没联系上他。”

江岩笑容渐渐消失:“嗯?”

方亚楠耸耸肩:“没消息,也不算坏事吧……”

“你没去找他?”

方亚楠翻出一张照片,给江岩看:“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长相也不清楚。”

江岩看了看照片,那是一张怼脸自拍,方亚楠满头的小脏辫儿,笑得牙龈都出来了,旁边的小哥戴着头盔防风镜,围脖遮了半个下巴,露出的那点皮肤黑黝黝的,满是泥沙。

江岩看了一会儿:“还真是看不出长相。”他又盯了照片里的方亚楠一会儿,将手机还给她:“总之,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吧。”

“是啊,”方亚楠喃喃道,“就当他还在天山吭哧吭哧骑着吧。”

江岩又陪着站了一会儿,抬手将她揽到另一边:“来,看看别的。”

方亚楠回神,吸了吸鼻子,勉强的笑:“哦,好。”

这就是个以旅行为主题的小型展览,展方收集了很多驴友用旧的装备,交给艺术家进行一定程度的修饰,变成了一个个斑驳的展品,几乎每一个都能让人看到旅途的艰辛,但同时又能让人产生无端的向往。

看着这些展品,方亚楠感觉很是惭愧,作为大多数时间以摄影为目的出游的人,她很少进行这种近乎穷游的旅行,即使有一丢丢的向往,可也鲜少产生过尝试的念头,在看过这些展览后,她越发不想了。

但这些东西却又偏偏是她旅途中经常见识到的,或者听同伴提到过,所以相比江岩,她还是很有话讲,几乎每一个展品都能让她想起一两个小故事,江岩是个很好的听众,她也纯粹的只是分享,两人光这个展览就逛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