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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义剑(212)

这是他最后的呼喊。

十三面无表情的起身,扔抹布一般甩开了二十的尸体,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全身都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双肩,皱了皱眉,虽然强行将脱臼的部位正位了,可也只是一时之计,接下来任何一个大动作都有可能导致再次脱臼,长此以往极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的人生,已经不可能有“长此以往”这个词了。

他的双剑早就被收走了,此时他捡起了二十的柳叶刀,回头又看了一眼燃烧的秘阁,转头往外走去。

屠青莲当然不可能只安排屠二十一个人守在这,宫院外还有一队宫人和卫兵在,见到十三骤然出现,都大吃一惊,纷纷举着刀剑冲过来。

十三冷眼看着他们,微微屈膝,握着双刀猛的冲向他们,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人群中带起一片片血花,血花逐渐汇流成血河,一路向着御书房蜿蜒而去。

同样的血河,也在御书房前流淌。

书房中灯光昏暗,小皇帝李颛端坐在书桌前,目下青黑,面上镇定,双手却微微抖动着,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

他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在御书房中被自己的羽林卫软禁,像是被蒙住了眼口一样,眼中只有这一方小天地,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连他的隐龙卫都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全部消失!

仿佛全天下突然抛弃了自己,他从天下之主,变成了天下之囚,可他连为什么会这样都不知道!而那个背叛他的人,他曾经无比信任的皇叔,也没有只言片语!

除了漫无目的的等待,亦或是等死,他竟然别无他法!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毕竟从登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时刻有人在觊觎着自己的位置,可以说日夜都在做着心理准备,为此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唯恐犯下错误,成为别人造反的话柄。

他有这个准备,他也知道自己没错,所以有这一天,他并不悔恨,只有愤怒,和“终于来了”的落定感。

最可怕的,是这里还有两个老臣。

刑部左侍郎瞿其涵和兵部尚书宋洄在早朝后请求觐见,结果被一起关在了这里。

身为一个年轻、要脸的皇帝,连着两日吃喝拉撒全与这两个半老男人在一处,皇帝的隐私荡然无存,为了颜面,他还要时刻紧绷着,维持住身为皇帝的威严,这般煎熬,当真是与传说中的九雷轰顶的劫难也差不离了。

不管结果如何,给朕一个痛快吧,这样的日子,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希望就来了。

天降神兵,几个隐龙卫突然过来杀了门口的卫兵,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救的时候,一群武衙吏却突然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那个隐龙卫,还扬言是来救自己的!

按照他们的说法,竟然是屠青莲和献王联手背叛了自己!

李颛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若是屠青莲要害自己,自己随时都能死在宫里!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演戏?再说了,屠青莲身兼大内总管和隐龙卫卫主两个最重要的职务,他一个太监,还想要什么?他投靠了献王,还能再获得什么?总不会把一个太监封王称侯吧!

可若是屠青莲是被冤枉的,那武衙门又为何要这样对他?这群武吏出身低微,又何苦宁愿犯欺君之罪来害屠青莲?他们能得到什么?总不会是想取代隐龙卫吧,隐龙卫可是要净身的!什么样的正常男子会为了做太监欺君?!

所以到底谁是自己这边的?隐龙卫?还是武衙吏?!

李颛彻底混乱了。

虽然有瞿其涵为这群武衙吏作保,可李颛实在不知道自己跟着这群武衙吏是真的能逃出生天,还是直奔下一个虎穴……

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突然之间,秘阁的方向传来巨响,转瞬就火光冲天,武衙吏人皆色变,居然内讧起来,一边说要保护自己,一边说要去秘阁看看情况,还没吵完,又有一群羽林卫忽然杀到,数量之多,把他们连带着武衙吏都困在了御书房中,一时间本来还算宽敞的御书房,熙熙攘攘挤了十多个大男人,其中绝大多数身上汗味混合着血味,再加上暖炉的蒸腾,房中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透过窗户纸看着远处羽林卫影影幢幢的身形,耳边听着毛文武“陛下千万不要出去”的近乎威胁的叮嘱,李颛觉得自己快疯了,想让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的疯。

“陛下,请你相信微臣!微臣真的是在保护陛下!”毛文武跪在旁边,说得情真意切,“此事皆因献王和屠青莲而起,如今他们就等找到那遗旨的副本好逼你禅位,他们把你们和群臣隔开,就是为了逼你就范后立刻逼群臣顺从,如今只要你耐心等待,很快会有人来解决这群羽林卫和献王,还宫里一个清静的!”

“你说徐心烈手里有遗旨,又说她去找献王了……”李颛咬牙切齿,猛地一拍桌子,“那现在秘阁的火是怎么回事?!徐心烈若是成功了,那她现在在哪!若是她失败了,那朕该怎么办?!她当初若真心帮朕,为何不直接让你们把遗旨带给朕,亦或是直接一把火烧了!也不至于如今这进退维谷的”

“徐姑娘为的是‘图穷匕见’之计,只有拿遗旨做诱饵,卸下献王父子的戒心,方能接近他们行刺!只要杀了献王,到时候找不找到副本就没有意义了,陛下!请您谅解徐姑娘的一片苦心啊!”毛文武几乎要声泪俱下,他的惶惑不亚于李颛,若是徐心烈也在那团火中,那当真万事皆休。

“朕即便信她没有私心,那如今又算什么?!陈济时又为何帮献王?朕哪里亏待他了!”

“不是皇上亏待他,是献王厚待了他。”谁料兵部尚书宋洄突然躬身道,“启禀皇上,之前老臣还不知是羽林卫聚众作乱,还是陈统领指挥,如今既然毛班头这般说了,倒让老臣确认了一件事情。”

“什么?”

“陛下,陈统领的结发之妻,是前镇南指挥使杨礼淮的千金。”

“杨礼淮?”李颛反应过来,“十年前因贪污被全家流放的杨礼淮?”

“是,陈统领与其妻陈杨氏青梅竹马,少年结发,感情甚笃,杨家出事后,陈杨氏虽然因为出嫁侥幸逃过一劫,却伤心过度,一病不起,还坚持要随父母一道流放,甚至为此向陈统领递了自休书。陈统领自然不同意,为此四面活动,想求人为杨家说话,奈何那时杨家罪状明晰,无丝毫转圜的余地,陈统领那时又只是一介普通羽林卫,群臣皆避而不见,陈统领郁愤之下,曾经想辞去羽林卫的职务,随其妻一同跟着亲家去流放之地……”

“李茂那时为他说话了?”十年前李颛还小,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但此时对献王已经没有丝毫血脉亲情,张口就是全名。

“没有,之后陈统领突然不再动作,臣等也没把这当回事,但之后曾有传闻,杨家人后来似乎在献王的封地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