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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夫记(68)

玉翠在窗口处应了声:“在呢,进来吧。”兴儿今年也十七了,在裘府日子过的不错,已经是个大小伙子,手里还拿着些东西,见里面一片狼藉倒吓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我听说文哥儿中了进士,特特告了假来贺喜呢。”

文璞把桌子扶起,玉翠把那些笔墨纸砚都丢到桌上,实在懒得整理,摇头有些苦笑:“这眼看着进士都快被革掉了,还喜什么呢?”被革掉?兴儿皱紧眉:“怎会呢,难道说是楚府那边。”

猜的不错,玉翠让兴儿坐下:“那是你旧主人,当年的事你多少也晓得,御史已经上本弹劾文璞说他忤逆不孝不堪居庙堂,文璞写了表章申辩,哪里能递上去?再过几日,御史的表被准了,那些查办这些事的,只怕都会讨好楚首辅,这功名,也是迟早的事。”

兴儿还真不知道,他的眉头皱的很紧,玉翠看着他,其实兴儿也能出来作证,但那是他的旧主,奴仆背主,在大秦的惩罚是很重的,又何必害他呢?

兴儿突然拍了下桌子:“玉掌柜,要不,试试我家大人,裘侍郎也能代人递奏折的,况且我听说,裘侍郎和楚首辅家有些不对付,不然我们大人早该升迁而不是只在侍郎一位。”

裘侍郎?玉翠的眉锁起,对这位裘侍郎,玉翠也曾有所耳闻,大秦第一位出仕的女状元,当初为了出仕,本已嫁人生子的她是用了抛夫弃子代价的。而她的前夫,不就是楚首辅的妹夫梁尚书吗?玉翠的唇弯起,怎么没想到她呢?

只是看着兴儿,玉翠又叹气了:“你总不是裘大人贴身伺候的,就算想求也不知道裘大人肯不肯听。”兴儿摇头了:“玉掌柜,我虽然不是贴身伺候大人的,但大人身边有个弟子叫玖哥儿的,待我们这些人极好,等我去求了他,他再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这事也就有希望了。”

玉翠摸着下巴,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文璞听着他们的对答,脸上有些惭愧:“姐姐,兴儿,我自认文才过人,没想到临头时候,处置事情还要靠别人出主意。”玉翠笑了:“谁也不是一从娘胎出来就事事都会的?靠别人出主意不是常事?”

说做就做,兴儿和玉翠对好了该怎么说,就急匆匆告辞赶回裘府,这次也算得上是最后一击了,玉翠长出一口气,再没有别的办法时候,也就只有厚着脸皮去求秦夫人了。也不晓得那时秦夫人肯不肯见自己?

又等了两日,兴儿那边传来消息,裘侍郎要见文璞。这个消息让玉翠觉得心总算可以落下,去见裘侍郎前,玉翠和文璞商量了好几遍要怎么说话,文璞袖了表章,和玉翠来到裘府门前。

裘府比起柳学士的府邸要大了些,兴儿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来就开门让他们进去,一路行到后面花园,裘侍郎坐在亭里,面前的小炉正在炖着茶,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坐在下方的少女就是云月,唇边弯着温润笑容在听裘侍郎说话。

丫鬟们都在亭外等候,兴儿上去和丫鬟说了,丫鬟进到亭里对裘侍郎禀告。裘侍郎这才抬起低垂的眼往亭外看去,玉翠这才仔细瞧见她,裘侍郎大概四十出头年纪,身上有种清冷味道。

丫鬟已经走出亭子让玉翠他们进去,云月已经起身站到裘侍郎身后,见到玉翠,裘侍郎眼里闪过莫名的东西,接着低低开口:“我要见的不过是张文璞一人,玉掌柜还把他当孩童吗?”

作者有话要说:很艰难啊

53 曙光

裘侍郎的声音和她的外貌差不多,也有一种清冷味道。玉翠早不是那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姑娘,拱手就道:“事因由我而起,也该从我了结,我陪着他来也是应当的。”裘侍郎的眉挑起,并没理会玉翠话语里对自己微含的不敬,眼还是看着文璞。

经过这些日子的屡次碰壁,文璞已经觉得疲累,当听到裘侍郎问话的时候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里翻起,正打算反驳的时候听到玉翠的回答,文璞如同在燥热夏日喝了一碗冰镇的茶,全身没有一处不舒坦,迎着裘侍郎探究的眼朗声道:“姐姐抚育我数年,这事本就是我们共同当的,一起来也属平常。”

裘侍郎的唇微微往上弯,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张进士,你饱读圣贤书,自然该知道人子的道理,不认父亲已是不孝,此时还想上表为自己辩白就更是不孝。”没想到裘侍郎会这样说,玉翠有些吃惊,刚要开口帮文璞辩几句,文璞已经又开口了:“侍郎大人,常言道父精母血,无一不可。孝顺父母本是天经地义的,然我母亲苦守十余年,从没说过他一个不字,历经千辛万苦寻到了他,他诬陷我母没有婚约不说,还逼死了她,试问裘侍郎,这样的人在下是视他为父,还是视他为杀母仇人?”

认父,则负了母亲,不认父,则会被称为不孝,裘侍郎的眼神开始变的有些温柔,虽然缘由她早已清楚,但总想知道文璞心里是怎么想的?听文璞说的斩钉截铁,裘侍郎的下巴微微抬起:“这本是两难,但你要晓得,逝者已经去了,活着的才最要紧,你今日认父,不但能成全了你的美名,以楚首辅在朝中的势力,你的仕途也是一片光明。张进士,你又何必选一条被人骂的路呢?”

文璞的眉头皱紧,失望开始漫上全身,难道说自己娘的冤屈就这样永沉大海?文璞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破碎:“人非禽兽,怎能只知父而不知有母?侍郎大人的这番好意在下并不敢领,也只有告辞。”

说着文璞捶下手,打算和玉翠退出去。玉翠还在想裘侍郎怎么和兴儿说的不一样,见文璞一脸失落准备退出去,当着裘侍郎他们的面不好说,只是扯一下他的袖子让他等一等。

云月已经有些着急,轻轻喊了声老师。裘侍郎抬起一支手止住她,眼依旧看向文璞:“张进士,枉你是聪明才子,连这样几句话都经不住,怎么能谈到给你母亲洗刷冤屈?”

文璞眼里又重新发亮,玉翠明白裘侍郎这番话的意思,含笑开口道:“侍郎大人说的是,要达目的必要历经千辛万苦,今日的文璞已经不是孩童。”裘侍郎转向玉翠:“玉掌柜果然是聪明灵秀人,难怪能教出这样的人,只是这条路比你们想的要艰难的多,结果还未必尽人意,你们想好了吗?”

这样就是答应了,玉翠眼里闪过喜悦的光,文璞也转而明白,对裘侍郎拱手行礼,语气更加坚定:“在下|身为人子,自有人子之思,做人也要恩怨分明,总要先报了母亲的恩德,再去还父亲的恩,至于那些千辛万苦,种种诋毁,比起母亲当年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母亲母亲,文璞想起当年在乡下过的那些日子,同族人的欺负,做出的针线活总是卖不出好价钱,得到的钱只能勉强让母子两人吃饱。如果没有玉翠,文璞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自己的人生又是另一个样子了吧?现在再苦,没有七八岁就要下地干活,帮人放牛来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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