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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夫记(66)

见文璞没有说话,报信的人迟疑一下就有些自嘲地笑了:“这定是张兄家事,在下唐突了。”文璞摆一摆手:“老师那里,要不要小弟再去一趟。”来人摇头:“这是多事时候,老师只叮嘱你千万小心,多加应对。”

两人又谈几句,文璞送了这人出去,回到房里就皱眉思索,这事该做何解?“我听说你有客人来,还吩咐榛子去多买些菜蔬,怎么客人不见?”玉翠的声音响起,文璞站起身,玉翠一眼就看出他面色不对:“怎么了?”

文璞按下心中的汹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和玉翠开口,就算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文璞心里还是抱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那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父亲,方才一直忍着的泪从文璞眼里流下来。

这让玉翠着实有些慌,急忙扶住他:“到底怎么了?”文璞的声音有些破碎:“忤逆不孝,他竟让人弹劾我,真的是要逼我走投无路,姐姐,他对我竟没有一丝怜惜。”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了吗?玉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文璞的肩,这次,楚明叡是彻底把最后一丝父子之情都断掉了,这样也好,不让自己这边先出手,免得文璞背一个不孝的名声。

过了许久文璞才抬起头,眼里已经没有那种绝望,而是重新燃起的斗志:“姐姐,他这样做了,我对他再无半点留恋之心,他能寻人弹劾我,我也能上表申诉母亲的冤屈。”

这步跨出去就不能再回头,虽然玉翠一直等着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但听到文璞这样说的时候玉翠还是轻声道:“文璞,我和你说过,要这样做,背负的就是天下人的责骂,你预备好了吗?”

文璞已经在磨墨了,听到玉翠的声音抬起头,语气坚定目光明亮:“姐姐,你说过,做人要恩怨分明,他虽是我亲生父亲却更是逼死我母亲的仇人,先报仇,后报恩,这也是人之常情。”

玉翠眼里有笑意浮现,为瑞娘翻案,要的就是文璞的心甘情愿而不是自己的劝说,文璞已经提笔往纸上开始写了。平日文璞笔头很快,今日文璞慢了很多,一句话,一个字都苦苦思索,玉翠没有打扰他,只是换茶递点心进去。

从太阳高挂空中到掌灯时分,文璞都没离开屋子一步,当最后一个字写完的时候,文璞把笔放了下来,拿起这张纸开始读起来,越读越觉得心酸,自己的娘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就算是死后都没有被正名。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竟对逼死她的人还有那么一丝牵挂。

文璞把纸放到一边,头埋在桌上就哭起来,玉翠正好进来看他,见他埋在桌上哭,拿起旁边文璞写的,自己一句句读下去,不仅也觉得心酸,母亲死在父亲手里,这是天下做儿女的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而更难的,这个做娘的在死后还不得正名。

玉翠轻轻叹气,提起笔道:“你写的确有长进,不过让人只感觉到心酸是不行的。”文璞疑惑地抬起头,玉翠勾掉了两句,又重新写了两句:“陛下不是平凡人,除了动情还要让陛下知道你想说的话,不是只心酸,然后哭一场就完了。”

文璞了然点头,伸头过去看玉翠改的那两句:臣母何辜?原配被诬外室,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愿母在九泉之下再无冤屈。文璞的手紧紧捏着这张纸,几乎把这纸都捏碎。玉翠把他的手掰开:“这表,还要托人递上去才是,只是柳学士那里已经麻烦良多,秦夫人又?”

随意递上去,这奏折能不能到皇帝面前都不知道。文璞的眉头皱了又皱:“明日我就去求见老师,请他代为传递。”怕只怕这位老师也敌不过相府的势力。玉翠觉得这个办法也不大好,皱着眉在那里细想,还有谁能把这奏折代上呢?

想不出来法子,文璞先去求见这次的大主考。玉翠在客栈里想法子,简单的帐算了四五次都没算对,耳边已经传来说话的声音:“啊,玉姑娘,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标致。”被这样称呼还真少见,玉翠抬头,笑眯眯站在自己跟前的是几年不见的周大娘,她还是那么精神,一张脸上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变。见玉翠抬头就连连福下去:“玉姑娘,我就说你是个能干人,瞧瞧这客栈,这生意,哎,叫我说什么好呢,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男人里面,也少见你这样能干的。”

周大娘是楚府的管家娘子,来找自己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来夸自己,玉翠一张脸已经笑如春风:“周大娘来了,您请坐,榛子,倒杯茶过来,再把昨儿买的茶果拿出来。”榛子脆生生答应了,周大娘按住玉翠的手:“玉姑娘,你就别忙了,我寻你有点事,这店堂里面不好说话,要不,我们去你房里说。”

玉翠脸上笑容微微一滞:“大娘果然还是那么响快,那就请往后面来。”榛子已经端了茶出来,玉翠接过茶就让榛子待在店堂里招呼客人,自己和周大娘往后面走。

周大娘也不喝茶,坐下就道:“玉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晓得我端的是楚府的碗,主人有吩咐我是不敢不听的,你照顾我们小爷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大***意思,小爷现在中了进士,楚家血脉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就想让你劝劝我们小爷,让他回了楚府,父慈子孝也是一件好事。”

玉翠看着周大娘:“大娘,我倒想问问,这话究竟是你们***意思,还是你们大爷的意思?再不然呢,就是首辅大人的意思呢?况且楚府要文璞回去,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先找人弹劾以示威胁,再让人来游说,以利相诱。大娘,这种事我见的也多了。”

周大娘本就晓得玉翠是伶牙俐齿的,这几年又替人写了几年状纸,这口齿就更伶俐了,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尴尬:“玉姑娘,我不过是个下人,替主人家传句话罢了,听不听那是你的事,话传到了,我也就告辞,我这样的身份也不能来听回话,改日自有别人上门。”

说着就起身行礼告辞,玉翠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那心里已经在开始想辙,文璞去他老师府邸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晓得是不是被人难为。

周大娘走了好一会,才听见榛子的声音:“文哥儿你回来了,这脸是怎么了?”玉翠急忙走出去,见文璞额头处有一道伤痕,忙让榛子去寻伤药,自己用手托着他的脑袋:“这是怎么了,早上出来还好好的。”

文璞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师不肯见我,我等了许久,恰遇到昨日来报信的年兄才晓得,昨儿楚首辅过府相访了。”一个门生,而且是前途未卜的门生,和首辅大人比起来,孰轻孰重那是一目了然,难怪尚书昨日还来报信,今日就变了脸。

文璞定是着急之下才走路摔跤,玉翠用清水把他擦干净额头上的伤痕,拿过榛子找来的伤药往上面涂着:“这才刚开始,你不要太着急,连这么点小事都着急,以后怎么办大事?”清凉的伤药涂在文璞伤口上,让文璞的心也平静下来,他嗯了一声:“姐姐你说的是,我还是太毛躁了,除了老师这里,我再去寻寻别的大人,我就不信楚首辅在朝中半个对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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