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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下堂妻(29)

辗转半夜,不过略闭了闭眼,次日起来,用过了早饭,刘如蕴也就告辞了,观保在用饭时候总算出现了,想是被爹娘教训过,面上对刘如蕴还是那般恭敬,暗地里,刘如蕴叹息,自己姑侄两人已经回不到原来那样亲密了。

珠儿昨日却也去了刘家坐席,不过是在厅上应酬,等到席散就回去了,见到刘如蕴回来,珠儿接住她,遣走小婉就嚷了起来:“大爷大奶奶糊涂了吗?怎么给保哥儿定那么一门亲事?”

刘如蕴的一口茶不过咽了半口就卡在那里,看着珠儿说不出话来,珠儿还当她是被茶卡住了,忙忙的给她捶背,刘如蕴挥一挥手:“罢了,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吧。”

珠儿见她能说出话来,也不咳嗽,这才坐了下来:“姐姐,论理这话是不该我说的,只是你素日疼保哥儿,人家平日常说的,买猪看圈,娶妻看……”

听到珠儿说出许久不说的俚语,刘如蕴不由又笑了出来,珠儿不满的晃了晃她的手:“姐姐你休笑,先听我说完。”刘如蕴把茶放下,靠在榻上:“好了,你说罢。”

陈妈妈此时也进来,听到珠儿的话连连点头:“是啊,姑娘,保哥儿的媳妇可是日后刘家的当家奶奶,怎能娶那样人家出来的,邱老爷罢了,男子家粗鲁些也是常事,邱奶奶的话,听珠儿回来说,简直是俗不可耐,这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刘如蕴接了陈妈妈递上来的酸梅汤呷了一口:“其实我也是这样说,不过大嫂说了,这有个缘故。”缘故,什么样的缘故?珠儿和陈妈妈都望向刘如蕴,刘如蕴缓缓的把刘大奶奶昨日说的话说给她们。

还没听完陈妈妈就皱眉:“这样的姑娘真可人疼,不过不知道内情的,总是会嫌弃她,看不上她,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刘如蕴又呷了口酸梅汤,珠儿做的酸梅汤还真不错,酸甜适中,冰凉沁心,确是消暑的好东西。

用丝帕擦了擦嘴方道:“有大嫂这样的婆婆,也算她前世修来的。”陈妈妈点头,又接上一句:“也是,不过这耳听为虚,万一?”

刘如蕴放下酸梅汤的碗,叫了一声妈妈,这声里面却有不满了,陈妈妈忙收口,珠儿的心想来也放下了点头道:“就是,大奶奶的眼力可比别人的好多了。”说着珠儿就去拉刘如蕴:“姐姐你说可是?”

见刘如蕴定定望着一处,珠儿不由奇了:“姐姐你怎么了?”刘如蕴回过神来:“没什么,方才妈妈说的眼见为实,我们哪日去见见。”陈妈妈双手一拍:“好啊,姑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说着起身就要出门去安排,珠儿笑了:“妈妈,你瞧姐姐乏了,还是明日罢。”陈妈妈见刘如蕴靠在榻上,双眼闭着,想是在养神,忙收了口和珠儿出去。

刘如蕴还是遣人去和刘大奶奶说了要去报恩寺进香,刘大奶奶知道刘如蕴的心事,自然允了,知道刘如蕴此时身边不过一个小丫鬟,又遣了珍儿和一个管家婆子过来伺候,到了那日,带了人就往报恩寺来。

刘如蕴既是以进香的名义来的,佛前总也要点几支香,磕几个头,刘如蕴不过虚应故事,陈妈妈却在佛前虔诚叩拜,祈祷不止,刘如蕴隐隐听到几句,哑然失笑,妈妈的心事总是这般。

珍儿见她起身,忙上前来搀住她,两人一路慢慢的玩着风景,刘如蕴心急,总想着一步就走到燕娥所住之处,珍儿见了,掩嘴笑道:“三姑娘对保哥儿还是这般,奶奶没想到的地方,三姑娘先想到了。”

刘如蕴白她一眼,报恩寺的花园却也可观,听了珍儿这话,刘如蕴也慢下脚步和珍儿慢慢的看,正转过一个院落,此处山空景幽,别说香客,连僧人都没一个,清风一吹,凉意袭来。刘如蕴穿的是夏装,不由觉得有些发凉,正要对珍儿说回去,就听到有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那经书上说的,被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给他打,是不是就和唾面自干一般,又和佛说的要恕天下人一样?”

刘如蕴不由止住脚,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女子声音,转头见珍儿也在听,心念一转,难道这就是燕娥的声音?在和她的师傅讨论经上的妙义?接着就听到对答的声音:“确是如此,圣人的话,细想起来,却都差不多。”

那对答的却是个男子,听来声音还有些熟,刘如蕴正在思量,珍儿已经小声的道:“姑娘,那说话的就是观保媳妇,那对答的。”珍儿又想一想,笑道:“定是舅老爷,他是信耶稣的,常来和师傅论。”

后面一句声音稍大了一些,里面已经听见了,燕娥扬声问道:“外面是谁?”随着说话的声音,一个素装女子推门出来。

门外的人,看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主仆,再细一看,珍儿是认识的,刘如蕴却是从来没见过,女子不由愣了一下。

趁她愣的时候,刘如蕴细细的打量起她来,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穿的是水田衣,头上却梳了少女常见的发式,鬓边插了一串茉莉花,寺庙里面出现这样不道不俗的打扮,实在有些稀奇。

珍儿已经上前行礼:“姑娘,奴婢和我家姑娘往这边行来,不想遇到了。”我家姑娘?燕娥略一思索,她虽不理外务,继母来的时候也曾说起过,难道这就是在南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刘姓寡妇?

看她的相貌,容貌也是清丽脱俗,身上穿的也是素服,手里拈着串迦南木香珠,端不似继母所说的狐媚子,不过自己那位继母是什么样人,是知道的,定是到处乱传说,此时已经受了刘家的聘,就是刘家的人了,款款行下礼去:“原来是姑姑到了,尚不知道,还请姑姑恕罪。”

她这话说出来,刘如蕴不由心里暗赞一声,好个聪明的人,她年纪虽小,更透着沉静,又想起方才她说的话,不由暗自称奇,最难得的是聪明藏而不露,眉间有慈悲气,并不似那些受了磨折的,眉间有股戾气,不然就有股怨气,难怪大嫂喜欢。

笑着扶起她说:“我不过是来报恩寺上香,偶然行到此处。”燕娥垂手后退了一步:“姑姑还请里面喝茶。”刘如蕴正想见一见她的师傅,只是还是问道:“却不知你师傅?”燕娥的仪态毫无挑剔,微微笑道:“不碍的,师傅为人洒脱,不需这般礼仪。”

刘如蕴听了不忙进去,反笑道:“珍儿,我们这来的匆忙,倒没备了礼。”话没说完,就有人道:“施主不必如此,相逢既是有缘,有缘之人,杯水结缘,无缘之人,千金不收。”禅房门口已经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个老尼,另一个,刘如蕴不由垂下眼去,珍儿猜的果然不错,的确是邱梭。

不过只是一瞬,刘如蕴上前行礼:“来此行香,不觉遇到邱姑娘,还有。”刘如蕴看向在一旁的邱梭:“邱公子也在这里,许久没见。”邱梭并没回避,轻轻一揖道:“了尘师傅佛理精通,在下常来讨教一二。”原来这老尼法号了尘,刘如蕴细一看她,却和自己平日所见的那些尼姑都不一样,自有一股慈悲气,身上穿的不过一件百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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