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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115)

王氏脸上的笑容还是没变:“舅奶奶说什么话呢?我们两家,本就迭为亲戚,只是珏姐儿的婚事,上面还有两位老人,我这个做娘的只怕也做不得准。”说着王氏脸上不由有些黯然,凤儿也曾恍惚听过杜二太太的事情,这也算是杜家私隐,自然不好深问。

雀儿坐了一会,觉得后背舒服些许,见这样忙笑道:“其实说起来呢,珏姐儿和我那姨侄也还小,要真有心结亲,何不等再过些年再说呢?”凤儿也笑了:“妹妹说的是,今儿本是贺妹夫的喜酒,那能让我们俩说起这个呢,来来,先来喝酒。”

雀儿见王氏脸上的黯然虽散去,但眼中总有些消不去。虽说现在她公婆在京,隔得远也管不到他们,但难保准哪一天就回来或者叫他们进京的,到时杜二太太的脾气,王氏这几年的好日子只怕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这隔房妯娌,有些事也不好多说,唯一能望着的也就是杜二太太能瞧在跟前两个孙子女的份上,对王氏颜色能好些。

吃完了喜酒,热闹散去,中间也有些人要来投靠或亲朋荐过来的,杜老爷出面挡了,只说家里人口太少,用不了那么多的下人使唤,只有那实在切不过情面的收了四五房,也没让他们在铺子里面去,只是在外院做些杂活也就罢了。

杜桐热闹过那几日,又收拾了心情在书房里读书,偶有闲暇,不过是和几个同窗凑个笔会,在一起研读些窗课罢了。

转眼杜桦出嫁的日子就到了,杜太太早前一日,就请了方太太过来给女儿开脸上头。订亲虽已两年,杜桦也晓得婚期是在何时,前些日子忙着刺绣嫁妆倒也罢了,这些日子忙碌已过,心里的滋味着实不好说,有喜有怕。

等到方太太手里拿着线在自己脸上绞着时候,杜桦不知是绞着疼还是心里的怕更涌上来些,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方太太被人请去替新娘开脸上头也不是头一遭了,见杜桦流泪,还当是自己手上的力气用的大些,嘴里忙劝道:“外甥女儿,忍一忍,做女子的,总是要过这一遭的,过了这遭也就好了。”

杜桦不听则罢,一听了这话,想起明日换上嫁衣,上了花轿,从此后就再不是娘面前撒娇的女儿,而是旁人家服侍婆婆的媳妇,心里不由又有些酸,那泪更是流的哗哗的。

方太太还在奇怪为何一向乖巧的外甥女会这样矫情?在旁瞧着的杜太太已忍不住了,上前搂住女儿:“我的儿,做女子的,总是要出门子的,虽说做媳妇不如做女儿,你婆婆,是个温柔慈爱的,要传出去,倒要说你矫情了。”

口里虽安慰着杜桦,杜太太眼里的泪也不禁落了两滴,自己娇养珍爱,如珠似宝的女儿,就这样要嫁去别人家当媳妇了,再好的婆婆可也比不上亲娘。

方太太此时明白过来,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安慰说:“外甥女,倒是你舅妈我糊涂,没想到这些,你放心,徐太太我们也常来往的,最和气不过了,再说你是杜家的女儿,我方家的外甥,嫁过去,纵轻狂的人也要礼让一些。”

杜桦心里难过,但见母亲和舅妈都轮番来劝,自己若再哭就真是矫情,忍了泪对她们道:“我不过想着从明儿起,就离娘远了,不能在旁伺候,这才有些难过,倒不是为了旁的。”

方太太明知道她说的是托词,也只有顺着点头:“说什么傻话,做女孩的难道总不出门?再说你那几个嫂嫂都是好的,你就安心去旁人家做媳妇,把你对你娘的心放到对你婆婆身上,这才叫孝顺。”

杜桦听了这句,眼里的泪又有些要掉,强忍住起身对方太太行了一礼:“甥女谢过舅妈教诲。”方太太把她拉起按到凳子上:“先别忙拜,等我先给你绞了脸,上了头才是正经。”

杜桦面上露出一个笑容,由着方太太开了脸,把少女的发辫解开,梳成妇人的发髻,脸上点了胭脂,被安置在房里由丫鬟们伺候,等着明日再重新上妆插戴,换上嫁衣,好到别人家去做媳妇。

次日一早,杜太太就带人来给女儿上妆,重新洁了面,杜太太见女儿面上神色和平时一般,心里这才放心,若真把眼睛哭肿,再多的熟鸡蛋也滚不平的。

杜桦上了浓妆,换了喜服,带了冠子,瞧着画也画不出美人一般的女儿,杜太太心里不由又有些酸涩,拉了她的手想再多说些什么,喉咙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

旁边喜娘已经笑道:“太太,时辰快到了,大姑娘还要到堂前去拜别老爷,太太还先请去堂前。”杜太太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女儿一眼,往她袖子里塞了个荷包,这才往前面去了。

今日杜家张灯结彩,堂上此时来贺喜的不过是些家里的人,杜老爷虽带着笑,但怎么看那笑里面只有三分喜色,见到杜太太过来,忙上前一步问道:“桦儿可还好好的?”

杜太太晓得他也是担心女儿的,微微点头:“自然好好的。”杜老爷似乎有些恍惚,站在那里的杜桐瞧着爹娘这样对答,不由想起雀儿说过已有人家来问大姐儿的婚事,到时怎舍得把女儿就这样轻轻嫁出去?

外面鞭炮声响起,徐家的花轿到了,杜桐今日做大舅哥,忙带着弟弟们迎出去。照例要了开门钱,又刁难迎亲人一下,也就在旁边的人催促说吉时已快到了,请徐三爷进去。

今日的徐三爷一身红色喜服,相貌周周正正,杜桐原本也见过几次,今日却觉得横竖看他不顺眼,若不是碍着众人,只怕要带着弟弟们把他拉到一边,告诫他一定要对自己妹妹好了。

回到堂上,杜老爷夫妇已在堂上坐好,徐三爷奠过雁,饮过酒,拜见过岳父岳母。喜娘也就扶着已蒙了盖头的杜桦出来,徐三爷退立一旁,杜桦上前拜别二老,杜太太此时心里压下去的酸楚又泛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哭的,也只得叮嘱女儿几句。

杜桐上前背起妹妹,要一直把她背到花轿里去,一路走出去,喜娘只在旁边念着吉祥话,堂里除了伺候的人,只剩下杜太太夫妇,杜太太此时才觉得酸涩难抑,用帕子捂住脸让泪不要流出来。

杜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肩,杜太太没有说话,只痴痴地望着已远去的人群。

三朝回门,这日女家要大宴宾客,杜家自然也不例外,请了戏班子,定了好酒席。雀儿已有九个月的身孕,眼看下月就要生了,罗氏虽说有孕不过三个来月,只是她吃什么吐什么,杜太太只是吩咐她好生在房里歇息,这些事自然就落到朱愫身上。

回门这日,杜桐早早就出门去徐家接杜桦,杜太太只在房里坐不安生,不晓得杜桦夫妻如何?别说出去应酬,只怕面前多几个人也会觉得碍眼。

雀儿虽大着肚子,她这是第三胎了,比罗氏要好许多,早就来杜太太房里陪伴,见她如此,只是拿话安慰。杜太太总算能静下心坐下来喝茶,刚喝了一口,吴妈就一脸惊诧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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