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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恶魔(30)

拓跋仡邪结实的肩膀一紧,低喝:“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现在!不要这个时候!起码别在抱着我时说恨我,你知道这样子做有多伤人吗?”窦惠摇晃着头,泪眼滂沱地哀求。

“就是要现在,”拓跋仡邪铁下心肠说,“因为我发现单单‘恨’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而且破绽百出。”

窦惠迷惘的瞳目睁得跟小鹿一般大,她木讷地问:“你说什么?单单恨我这理由不够充分?老天啊!还会有比恨更坏的际遇吗?”

拓跋仡邪已经失去了耐性,懒得去纠正她,“没错,对我而言是这样。”

窦惠闻言牙一咬,“好!那你最好一次把话说清楚,我拉长耳朵听着,除了恨我,你究意有多讨厌我?”

“妈的,要我说上几遍!”拓跋仡邪的声音透出一丝不耐,“窦惠,我不讨厌你!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讨厌一个女人时还要拉她上床!”

“而你恨我……”她将下巴挺得高高的,开始自说自话。

“不尽然,”拓跋仡邪从中切入,直截了当地承认,“除了恨以外,我更在乎你。”

但窦惠听而不闻,两眼雾茫茫地盯着她的喉结邃下断论,“恨到非得伤害我,才能一解心头之快!”

此情此景真教英雄气短,再加上他这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马上英雄一向不善辞令,面对拗脾气的她,简直没了辙!

于是他捧起她的下巴,再次强调,“我说我在乎你,你没听到吗?”

他岂止强调,简直是对着她的耳缝里吼叫!

窦惠怏然不乐地以手紧掩耳朵,“听到又怎么样?你说你在乎我!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她倏地哽喉不语,难以置信地仰望他,傻愣愣、不太灵光地问了句:

“你说什么?”

拓跋仡邪面不改色,心底气得捶心肝地回她一句,“说了一句不太稀奇的话。”

这回换窦惠急了,她孩子气地揪住他的衣襟,雀跃万分地央求,“不,稀奇极了!求你再说一次!这次我一定专心听!”

天啊!他真是爱极了她着急的模样,那种认真的表情,让人没法拒绝。

拓跋仡邪细心地替她抹试额头上的汗珠,慢吞吞地说:“我在乎你!从以前到现在,有增无减。”

窦惠的眼睛瞪得跟牛铃一般大,嘴巴紧抿成一线,泪也扑簌簌地流出来,“我在作梦?”

“没有,你醒着的。”

“那么要不就是你在戏耍我!”

“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再说一次!”

这回窦惠只得到一个警告意味的白眼。

但她快乐得有点忘形,不顾羞赧地逼问:“你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乎我的?”

“在你拿着我的刀抵着自己的喉咙时。”

“那只是一时的冲动罢了。”窦惠无奈地强调。

“但我当真了!”拓跋仡邪坦然地说,“心也差点碎了!同时发现,这些年来东征北讨的努力,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的答案,那就是为了你,不为自己能配得上你,不为自己有豪宅、金银供你花用,只是非常单纯地想提供给你一个能立足,不受人凌辱的生存空间,那么我活着才算有意义。”

“喔!仡邪……”除了默默迎视他诚恳的眼睛,窦惠已不知该说什么?

拓跋仡邪的眼神倏地一黯,苦涩地说:“不过事情还真是妙,原来我防了别人大半天,到头来让你受辱的人却是自己……”

窦惠脚尖一踮,以手轻掩他的唇,细声哀求:“别说了,就当那一件事没发生过。”

“但我强迫你就范是不容抹煞的事实。”

“好吧!就算开始是如此又怎样?也许我这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巴不得你能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找借口替我脱罪。”话毕,拓跋仡邪皱一眉,不悦地纠正她,“还有,你不是没人要,而是……”他猛然一顿,到口的话倏地吞了回去。

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窦惠忍不住追问:“而是什么?”

自拓跋仡邪登坛拜将的这三年间,他运用职权上的势力,抑霍大笔金银招请说客暗中阻挠了她数十来椿的好事。

对感情已内敛成性的他来说,承认在乎她是一回事,让窦惠知悉他在乎她的程度会深到那么变态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他只好省略过程,直指重点:“反正我在乎你,所以你不可能真的没人要。”

窦惠眨着那双沾着晶露的长帘,望着他炯亮且认真的眼。

但这怎么可能?在他可以重重打击她之时,他竟然亲口承认他还在乎她?!这几句话不就是她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心愿吗?

她本以为今生无缘盼到他的谅解的,没想到,事情演变的结果却比她所求的更多、更好,她好高兴,但却只能随意地揩去泪痕,没头没脑地扯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千万不能跟旁人这样说,是为了我才甘心打仗的,否则传进皇上耳里,你可难交代。”

拓跋仡邪捧着她的粉颊,以大拇指拨散了聚在眼眶边的泪珠,沙哑低语:“那他也先得有你一半的美丽才能打动我,让我对他说这些话。”

“都官拜人臣了,你还是不肯屈居下风吗?如果皇上打了天牌压你这个地牌的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给他跪下去,然后交出自己的兵权啊!”

“交出兵权?!你年初时真的这样做过?”她还以为是谣传!

拓跋仡邪点下头,但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问过爹爹,但他含胡其词地带过,说你因为拒绝皇上的好意。”

拓跋仡邪不认为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何况她还是那个当事人,所以一语带过她的问题,“事情都过去了,多谈无益,”然后回给她一记难得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会试着记住自己的身分,尽量不得意忘形,倒是你,要不要洗澡?”

窦惠的脸一下子苦了起来。

拓跋仡邪一脸严肃,凛然地说:“我保证不会碰你,信我这回。”

窦惠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下头。

当夜,两人阖衣并躺在小小的炕床上,她不发一声地面墙而卧,整副身子犹如僵尸似地贴在涂着黄土的墙边,教他好不气馁,连伸手碰她的勇气都没了。

天气热,头顶上盘旋不去的蚊子吵得他火大,反正要抱着窦惠好眠一宿已是不可能,他只好勉力把持住要她的念头,翻身下床往门冲,如阵风似地疾跑到小溪边,刻不容缓地将衣服扯个光净,便一头往水里跃去。

半个时辰后,稍稍“降了温”的拓跋仡邪随手拎着衣衫抹干身上的水滴,朝归途而去,走不到百来步,他的眼睛警觉地眯了起来,稳健的脚步顿时放缓。

太静了!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记得半个时辰以前,草丛间鼓噪的蛙群和振羽弄声的螽斯还不时传出大合唱,似有若无地要和树上的夜莺叫阵对垒,怎么这会儿全都散得精光了?

拓跋仡邪放眼搜寻四下,发现树林间虽是一片死寂,但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氛,让他的神经不由得敏锐起来,同时慢伏下身子观察沙地,赫然瞄到领往右岔口那方向的小径上竟多了七、八来对凌乱的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