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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23)

“不要,我喝不下。”她无力地推开那碗汤。

他避开她的手,往她的唇边送,“乖一点,这是郑医师建议的,你喝过后会好一点。”

“不要,给我吃止痛药比较快。”安安咬着唇,手几乎掐进他的手臂。

常棣华哄小孩似地说:“止痛药不是仙丹妙药,怎能当服用?来,再喝几口,我不逼你吞红豆,你喝汤就好。”

在他的坚持下,安安总算把甜得腻人的汤喝完了,但她疼痛的情况不见好转,他取来热水袋,扯下自己的运动衫包扎一番,往她的下腹送去,但她像是中了鸦片痛的人,固执地推开热水袋,直嚷着要吃止痛药。为了让热水袋发挥功效,他是舍命陪君子了,干脆掀被上床,伸手将她搂向自己,利用两人的身子,把热水袋固定在她的小腹上。

“让我吃药……”安安拧着眉,眼角流着泪,转身往放了药的柜子伸出手。

“嘘!”常棣华温柔地将她的手拉回来,把她的手心搓热,疼惜地吻着她的眉心,“再忍一下就好了。”说完开始哼着类似民歌的调子。

他一遍哼过一遍,把她的痛楚慢慢驱赶走后,无力的她紧偎在他胸前,嗫嚅地说:“这首‘他们说’是我爸爸最爱哼唱的一首歌。”

他听了不语良久,才咽出一声,“是吗?真巧,这也是我最爱的一首歌。”

“我好困……”

“那就睡吧,一觉起来后,所有疼痛都会消失。”但这句话不适用在常棣华身上。他多想紧抱怀里的女孩,尝尝她芳华的滋味,但他忍下欲动,任她往自己身上偎过来,最后是他火热的身子为她驱走风寒。

半睡半醒的安安亲密地将腿往他探去,与他交织一起后,才满足地睡去。

就如他所预言的,她的疼痛消失了,而一夜无眠的他则在清晨六点不到时,悄然步出她的公寓。

安安于八点时,被闹钟吵醒,睁开膝陇的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常棣华的身影,但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发现残留红豆的碗和落在她腹前的热水袋的话,她会以为昨夜又作了一场有他的梦。

但她确定,这是事实,不是梦,她的嘴边漾出甜蜜的微笑。

安安改头换面,穿着这套新购置的行头,满怀自信地提着皮制公事提包,婀娜多姿地步入恒宇集团金融大楼,她感觉到有许多道视线往她身上集中而来,难得一次,她坦然接受男人以眼神跟她传达赞美,甚至还浅浅回给对方一个自信十足的笑容。

一个小时后,她浑身散发飞扬的光彩,绽着笑靥从旋开的二号电梯门跨出来。

她成功地拿到合约书了。

现在,常棣华是她最急于与之分享这份喜悦的人;而她临时却不知如何连络人,打电话到椽园问他的下落似乎明目张胆了些。无计可施下,她跑到他常光顾的那家法式餐厅碰运气,但他不在那里,她于是又去信义公园前找他,等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他的影子,好像她的人生似乎一碰上他,运气就好不起来。

于是,这一晚,本该快乐的安安又回到少年时代,游魂似地一个街头逛过一个街头,寻寻觅觅,只为着同一个人影。

这样逛了将近一个月,阿姨也快出院了,她为了方便照顾阿姨,干脆在阿姨家住下了,偶尔骆伟会打电话来慰问一下,但她对他已完全心如止水,白天忙着公事,晚上照顾阿姨,只有闲暇发呆时,才会想起常棣华,而他,似乎真的像一个助她的大罗神仙,功成身退,再度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直到有一天早上,安安比平常晚三十分钟出门,她才在忠孝复兴的捷运站碰上他。

她人在尾节车厢里,他则在月台上,讲究的西服与出众的魁力轻而易举地挽留住她的目光。

仿佛心有灵犀,他也抬眼往安安所在的位置轻扫过来,不同于她的欣喜若狂,他的眼眸里闪过讶异,他迟疑了一秒,她以为他会跨进来跟她打招呼,没想到他身子二-转,反而大跨着步伐往头节车厢走去。

见他有意避开她的举动,安安仿佛挨了一个耳光,整个人都麻掉了。

原来,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与她发展出进一步的关系!他前些日子协助她的动机也非常单纯,并不求任何感情的回报。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只有自己动了情,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确在躲避她。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错过与他相知相恋的机会了?难道她真的追不上他了?难道她与他之间真的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吗?他曾说过两条线平行永不相交比较好,是否就在暗示她,彼此之问不可能有未来?

安安再也承受不住心上的痛,她需要找人倾诉一番,因此不过搭了一站便冲出电车,她没有勇气回头去寻找身在头节车厢的他,只是忍着眼泪,疾步冲下电梯,出站招揽计程车。

安安在淡水晃了一整天,于傍晚时,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吴家大门。

帮佣的郑太太领着她到屋后的菜园,她见母亲身着一件褪色、补过的围裙跪在一个小型园埔前种着空心菜,那围裙不值几文钱,却是安安的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活着时,围裙被妈妈用到绽了线,大家都要她丢掉再换新的,但她总觉得好好的东西还能用,弃之可惜。

原来,这些年来,母亲并没有忘记爸爸!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追忆他。安安锗怪她了。

母亲看到安安先是一脸欢喜,定睛睨见女儿憔悴的面容反而转喜为忧,轻问一句,“怎么了?”

安安被母亲这么一问,扑向她,在她温暖的怀里痛哭一场,大声跟她道歉,“对不起!”

“别哭、别哭!受了什么委屈赶快跟妈妈说。”

于是,安安像个被人欺负的幼稚园小娃娃一五一十地将感觉悉数道了出来,她甚至将昔年的御风百合,如何遇上今日的常棣华的秘密都不作任何保留。

“妈,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愈陷愈深?”

“妈妈也没有答案,但是有一个故事我一直想说给你听。”

“是你和爸爸,还有吴叔的故事吗?”

“是的。爸爸和吴叔叔在大学时是同班同学。”

“那时和你相爱的人却不是爸爸。”

“没错。那时我爱的人是你吴叔叔,但是家族施加压力,要他娶世伯的女儿。

他那时二十岁都不到,却要担上那么多的责任,所以迟迟没给我一个交代,我眼看肚子一天天撑大,心里又急又怨,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休学,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县市找一份工作躲起来。后来是你大阿姨接妈妈回台北,帮我安插上一份工作,我和宝宝才有温饱。”

安安道,“那个宝宝是姐姐?”

母亲点头。

“那我呢?我是爸爸的女儿吗?”

母亲握住她发冷的手,柔和地望着她。“你是的。在爸爸心目中,姐姐和你都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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