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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夫娘子(女人国之三)(5)

脉象不浮不促……显然药方奏效,伤势已趋稳定。班袭放开他的手,起身走到桌前写下滋补的药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不着边际的问题:

“班袭来自南方海边。”

郁千狂看着他优雅的写方子,术业有专精,再怎么说,自己的确是让这位看起来比公主还娇弱的大夫给救了。

他起身——虽然有些困难,不影响他的赳昂——站定在班袭面前。

“你救了我两回,郁于狂在此谢过。”说完便深深一揖。

班袭很是讶异,连忙阻止:“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甭说他是素有“大漠雄鹰”之称的契丹王子了,就算一般武将也不会对个文人行礼的。

郁干狂坚定地望着他,“你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要如何偿还?只要郁干狂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医者救人乃是天职,那里有恩情可言?”班袭谈谈地说,“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淡然让郁干狂更加钦佩从来没见过如此别无所求的人。

“班公子气度令人佩服,倘若你不嫌弃,我愿与你结为金兰,此后有福你享、有难我当。”这条命既为他所救,肝脑涂地亦是应该。

真是个血性男子!班袭的心里因这话而有些激荡。

她微微摇头,“将军言重了,今日换作任何人受伤,班袭都不会见死不救;举手之劳,将军无须耿耿于心。”

他越是拒不受恩,越让郁干狂敬重。

“郁于狂认定你这朋友了。”

班袭微笑,“谢谢将军的看重。”

笑意染上他的脸,凭添许多妩韵,久闻江南书生多具女态,原来天下真有美貌甚于女子的男儿汉!一时间竟看傻了郁于狂。

“将军,将军!”

班袭的呼喊唤醒了痴楞的郁于狂,他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有事?”

“将军体热初退,还是多躺着休息好些。”

郁干狂点头,炯炯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瞧。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慌,脸一臊,“我唤人来替你梳洗梳洗,并让人熬些滋补的药。”

郁干狂注视着他的背影,一丝笑意爬上他刚毅的嘴角,冷如盘石的心悄悄地有了温度,汉人,也有值得交心的。

他躺回床榻,左臂微微的痛楚让他轻拢浓眉,“他”,当真要赶尽杀绝!?

“太好了!郁干大哥你终于醒了!”

兰心公主的声音传来,郁于狂正要起身,却让她拦住。

“郁干大哥有伤在身,别动到伤口了。”

郁于狂还是起来,站在她的面前,“多谢公主关心,属下没事。”

他的客套让兰心公主脸蛋染上几许难过。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越不过他心里那道藩篱,在他眼中,她始终是害他沦为质子的汉人公主。

兰心公主绞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仲诚走进房里时,发现气氛有些冷凝,他了然的眼神划过公主与郁干狂,若无其事地问:

“郁干将军无恙否?”

“承蒙关心,郁干狂没事。”他还是一派的疏离。

李仲诚直接切人正题:“郁干将军两度遭到伏击,可知何人所为?”

“郁于狂不知。”

他却不相信,追问:“能重伤将军的,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人除非——”让他不及防备或有心相让?

郁于狂冷眼一瞥,“这是郁干狂的私事,与他人无关。”

“契丹质子在皇城之外遇袭,李某身为左翊卫府上将军、负有守卫京京畿重责,岂会无关?”

郁于狂敛起怒眉。论起来李将军不过是二品官阶、却敢在此咄咄逼人地追问于他,全怪这该死的质子身分!

兰心公主知道质子的身分是郁干狂最大的耻辱,她出声援和场面,“郁于大哥既然说不知道,就别再多问了吧。”

公主既已说情,李仲诚只好说:

“郁干将军可以不说,李某不能不查,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郁于狂冷冷坐回榻上闭目养息,送客之意甚为明显。

李仲诚见状走出房外,兰心公主也跟着离开。走到门外时正巧遇见班袭,她殷殷交代:

“郁干大哥的伤势就有劳班公子了。”

“在下明白。”

************************

郁干狂凝神调息,真气在胸腹间运行无碍,短短数日,不仅刀伤渐愈、就连功力也未减反增!

想起班袭,他看似文弱,可医术确实非凡!聪颖傅学的他常让人不由得想与之亲近,几日相处谈话下来.甚至屡有相识恨晚之感;他的举止动作斯文却不扭捏,生得一副好样貌却又不显骄矜,真是难得的好儿郎!

“郁于兄在想事情?”徐离踱进院里,但见他凝神望着手中酒杯,便开口问道。

竟会因为想着班袭,而连有人靠近都丝毫未觉?郁干狂压下心中讶异,伸手示意,“徐氏兄请坐。”

“郁于兄气色好多了,班袭的医术委实高明!”

他自然的称呼“班袭”,让郁于狂斟酒的动作稍领,这举动没逃过徐离的眼。

“徐离见有事?”

口气稍稍有些冷淡,是为了那声“班袭”?徐离若无其事的望了望房里,“班袭不在?”

郁干狂眉头微皱,他们的交情好到可以口口声声称名道姓?

“班公子去药室了,徐氏兄找他有事?”

看来有人不高兴了呢!徐离轻吸口酒,慢条斯理的说:

“没事,只是我们耽搁了两天,该护送香香公主往田王府作客了,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想跟班袭辞行一番。”

又是“班袭”!郁于狂毫不掩饰的拢起眉头。

聪明人是知道适可而止的,而他向来不笨。徐离轻轻岔开话题。

“郁于兄来中原数年了,对未来可有打算?”

郁于狂举杯狂饮,浙洒的说:“我是质子,与你自愿人朝三年不同,何来打算之说?”

英雄惺惺相借,他对昔日昂然的红海青屈为质子也颇感遗憾,“郁于兄无须气短,来日重返大漠,雄鹰依然能展翅翱翔。”

“承徐离兄好言,郁干狂领受了,干杯!”

“干!”

酒过三巡,意兴做酣。

“如果你还在契丹,两年前就下会有契丹人侵回纥的战事了。”徐离轻笑,“不过倘若你还在契丹,咱们此刻该是卧毡帐、饮奶酒、大咬羊肉了。”

“人生际会本就难料,倘若徐离兄没来中土一遭,又怎会认识香香公主?”郁干狂对他们之间的情愫也看在眼里。

情字总是陷在局中者迷!徐离不置可否地说:

“那么郁于见呢?可有遇见不枉来到中土一遭的人儿?”

郁干狂正欲饮酒,听到他这话,酒液里竟泛出一张脸孔,是貌似女子的班袭!他微笑不语,将漾出心事的酒饮落喉间。

很难解释这种感觉,他在他心里好象不只是救命恩人,仿佛还有着更深的感觉。

相识不过数日,他竟似对班袭有着深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