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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痕印颊亦印心(6)

“你想要回订金,我可以现在就付现还给你。”

李怀凝柳眉一耸,不解地看着老板娘。心想老板娘是不是提早步入更年期了。今日与以往的好客迥异。李怀凝忍下脾气不发作,端起和善的面孔,捺着性子解释,“不,我不是来讨订金的,我是来拿画的。我甚至带余款来了。”

“喔,真可惜,你看上的那幅画已被人买走了。”老板娘冷淡着口气说。

“被人买走?可是你们答应……”

“李小姐,我们是做生意过日子的,你拖了两个月才来,我们根本没把握你到底会不会来取画,所以……”

李怀凝脸色一青,不悦地替老板娘把话说出来。“所以你就不讲信用地把画转卖给别人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你如果早一个礼拜来,我们也不必这么难做人。”老板娘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对方出多少价?”李怀凝冷冰冰地问。

“多你三倍。”

李怀凝想了一下。“这个价码我也出得起,你要抬价三倍,那就三倍吧!”

老板娘不为所动。“李小姐,对方是个事业有成的生意人,这样竞价对你很不利的。”意思就是她不肯卖就是了。

李怀凝握着拳头,忍住不去掐老板娘的脖子。

这时门铃响了,搬着一批卷画的老板开门而入,看见李怀凝的身影后,兴高采烈地喊,“李小姐,你终于来了,我帮你留的画,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李怀凝一脸困惑,“我当然要啊!但是老板娘说那画已……”

老板不慌不忙地走到柜台后,轻拍老板娘的肩,好言好语地说:“老婆,这里我来顾着,你去泡壶茶端出糕点,招待客人好不好?”

老板娘气不过,给了丈夫一记卫生眼,细肩一扭,气呼呼地往厨房走去。

李怀凝瞥了老板娘的背影一眼,两手一摊,轻声问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板笑着说:“客人看上同一幅画是芝麻常事。但我既然已答应先留给你,就不会把画转卖给别人,当然你若改变主意那又另当别论。”

“谢谢,老板你够意思。”李怀凝将支票掏出来,递给老板,顺便叮咛一句,“只要你马上去银行兑现,我保证不会跳票。”忍不住好奇,李怀凝问了,“真的有人出三倍的价钱想跟你买那幅画吗?”

老板没点头,只说:“我老婆跟你碎嘴了?”

“何止碎嘴?你若不现身,她根本就不卖我画了。”李怀凝跟老板抱怨老板娘的作法。

“李小姐请不要见怪。因为这种情况已发生五次了。对方甚至跟我老婆要你的联络电话,想主动劝退,但因为我把你的电话搞丢了,所以对方才告诉我老婆,若能让你打消主意的话,愿意以三倍的价格收购。”

李林凝感激老板弄丢她的号码,以免她受到无谓的骚扰。“都是同一位买主想跟我竞价吗?”

“几乎都是。”

“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不能说,因为他若问我你的名字,我也不会告诉他。总之,依我的浅见,你们对画的品味与眼光似乎很相近,而李小姐的运气似乎比我的另外一个客人好,每次我有新货到,你似乎总早对方一步将画订走。”

提到新货,李怀凝的目光登时雪亮。“新货?老板有进新货吗?”

“这不就是了吗?”老板比了身后一排相叠相错的画框。

“我可以先睹为快吗?”李怀疑语带兴奋地问。

“当然可以,看来你这回又比那个客人快一步了。”老板笑着挪出一个空间任李怀凝观看。

一个小时后,喝了三杯上等文山包种茶与绿豆糕的李怀凝,心满意足地抱着三幅古画,飘着轻盈的脚步踏访隔壁的现代艺廊。幸运地发现,她放在艺廊里寄卖的画,六幅里竟然有四幅脱了手,她荷包里银两突然暴增,这让她花钱的欲望一下子沸腾至最高点。

李怀凝暗地清算自己的经济能力,热血沸腾地杀回东区,走访自宅附近的一家高级画廊。

她前阵子到那家画廊闲逛时,看到一联溥心畲的字画,当下就与之坠入情网,但是她那时身无分文,就算经理肯让她分期付款,她也还是“娶”不起那联字画,只好盘腿呆坐在画廊一整天,直到看店小姐请她隔日再光顾为止。

那种看得到却要不到的失落感觉让李怀凝无眠了三夜,午夜梦回时还大汗淋漓的梦见自己跟一个无名鬼抢画。

如今她有这个经济实力,还等什么呢?

李怀凝踏入素雅幽静的画廊,仪态从容地询问:“张小姐,溥心畲的那联字画还在吗?”

助理小姐想了一下,应声,“在,我去储藏室拿来给你。”

当助理小姐带着一卷画回来摊给李怀凝看时,李怀凝飞扬多时的心一下子坠到谷底。她惨白着一张脸,寒着音告诉对方,“小姐,不是这一联,是前些日子挂在入口正对门展示的那一联。”

“喔!那一联啊!对不起,好像一个礼拜以前被人买走了。”助理小姐说着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簿,最后跟她确定,“没错,是被我们经理卖掉了。”

向来相信答案长在鼻子下的李怀凝忙启齿问:“卖掉了!卖给谁?”

助理小姐摇头,“经理交代不能说。”

“你不能说,那我用看的好了。”李怀凝说着粗鲁地抢过助理小姐的笔记本,想探对方的资料,就连助理小姐想抢回簿子,她依然抵死不放手,直到瞄见她想找的物件买主与行动电话号码后,才甘心地松掉笔记本。

助理小姐一个踉跄地靠贴在墙上,不悦地责怪她,“李小姐,你这样探人隐私不好吧!”

李怀凝已瞄到对方的姓,根本不在乎助理小姐怎么批评,匆忙地丢下一句,“抱歉。”便抱着自己的画踏出画廊。

那个人性骆,骆驼的骆!该死,这个骆驼王八羔子竟把她梦寐以求的字画强夺豪取走了,她非将画讨回来不可。

趁着记忆鲜明,李怀凝一到大街后便掏出手机,忿然地按下九个健,等到嘟嘟音响过五声后,一个沉稳厚实的男音于话筒冒了出来。

“骆旭,哪位找?”

李怀凝年幼时受过礼仪特训,此刻才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敝姓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今日唐突请见谅。我知道你最近买了一幅溥心畲的字画,想请教你,如果我以原订价再加四分之一的价码同你买画,不知骆先生肯不肯割爱?”

对方不说话,只停了三秒,不客气地暗刮她一顿,“如果今天换我这样没礼貌地跟你买画的话,你怎么说?”

李怀凝答不上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要他滚蛋。

仿佛听得见她的声音似的,他马上应声一句,“这就是了。”然后大爷一吭不响地收了线。

“这算什么?”李怀凝错愕地看着话筒,片刻后才了解,原来这个叫骆旭的家伙不用冒出一个字,就已经要她滚蛋了。“可恶的骆驼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