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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同携手(爱你一生一世系列)(24)

布巾散落後,他哑口无言地看著这名蓬头垢面的妇人良久,抬手触摸对方的脸庞,似在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影做比对,摸索出肯定的答案後,他只能哽咽地唤出一个日夜让他心痛的名字,「檀心……」

对方恢复意识後,抬手拿著拄杖往他的脑子挥来,飞出的脚却打著朝他胯下狠踢过来的主意。

他侧身疾闪,躲过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防身招数,却让她有了逃跑的机会。

他费了一些功夫才将她追上,她如泼妇似的回身就对他狂打猛踹。他起初怕去伤及她,连气力都不敢使,怎知她变本加厉,捶完他的胸膛後,就伸出破裂却尖利的黑指甲,往他脸上疾抓过来。

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得伸腿将她绊倒在地上,以身子制住她,才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後。

他利用她的缠手布将她的四肢绑了起来,然後往肩後一甩,扛著走下山。

「你要把我扛去哪里?」她的话音已稚气全脱,尖涩不悦耳极了。

「客栈洗澡。」

「你等著吃闭门羹吧!」

结果,还真给她料中,掌柜连让他进门一步都不肯。「哎啊!大爷别闹了,我们客栈一年就靠这牡丹花会做存本的生意,你身上扛的是全洛阳城里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乞丐,人人喊她『一里臭麻姑』,她有麻疯,我今儿个让你背她进门,明儿个就得关门大吉了。」

耿毅知道麻疯的厉害,也不愿为难做生意的。「我可以不住这里,但你得帮我找一间屋,弄几套姑娘的衣服与梳剪来,事成後,我一定重赏你。」

掌柜的不懂耿毅的用心,反而劝他,「大爷您若出自好心,那我可以跟你说,这一里臭麻姑专做偷鸡摸狗的坏勾当,根本不值得你同情。你何必……」

耿毅冷声打断,「放肆!我的事还须你来出声吗?」

掌柜马上肃然起敬,见识到贵气公子板起脸来,有模有样的架式以後,知道他若不是身居要职,便是将相公侯之类的大人物,但自己人面特广,怎么说都记不起他……

耿毅收敛下拿捏妥当的火气後,软著声说:「掌柜只管照我的话做,做得好,少不了得些好处。」

掌柜见大人放下台阶,哪敢不往上爬,马上允诺差人去打点了。

不到一个时辰,来了一个跑腿的,带领在门外等侯多时的耿毅去寻住所。

耿毅怕连累士兵,独自扛著「一里臭麻姑」,与带路的人保持距离。

还真如掌柜所言,洛阳街上,行人对背著麻姑的他望而生畏,纷纷走避。

「爷,好几桶烧水就在大盆边,毛刷、梳、剪与姑娘的衣服我就给您搁在条凳上。」

「嗯……我还吩咐掌柜过,请他帮我找一个妇人来,她人呢?」

「找过了,没人肯接这差事,得委屈大爷您自己了。」跑腿的还真的摆出了万般同情的模样来。

「哦!那……」耿毅想了想,只得对跑腿的人说:「姑娘家的名誉……」

「这个麻姑哪来的名誉可言……」跑腿的见耿毅脸一沉,识相地转了口气,「总之,请爷尽管放心,小的不会乱说的。」

耿毅僵硬地点了头,说著要赏他几分小文,跑腿的却不敢要,怕是连他也沾染上绝症似的。

耿毅对城中人一连串吴牛喘月的反应感到可笑,不过,仍是无可奈何的说:「那你回头找我的同侪,他会让你满意的。」

跑腿的人走後,耿毅无心打量陋室,直接动手处理檀心。

「你快把我松绑!」她命令道,同时想甩开额面上那头散得跟黑泥瀑布一样的发,「我才好抓鼻间的虱子。」

耿毅可不想再跟她打一架。他凑近她的鼻子一看,发现她没有夸大其辞,出手将虱子一捏,回道:「等你变回人样後,我再成全你。」

她受伤地瞪著他,抗议道:「这样跟杀猪拔毛无异!」

他坦白地告诉她,世人对她的看法。「你的状况比一头在粪里打滚的家猪还不如。」

「城乱了多年,我有我的自保之道。」她幽怨地点出自己是身不由己。

「我会看不出来吗?」他接著对她说:「我得将你这一身烂麻割掉,然後将你搁到水里泡上一阵子,稍後如有冒犯到你的地方,你得体谅。」

檀心将目光掉转开去。「知道了,你把我当猪刮毛,我也把你当冷血屠夫看待;咱们就当是生意一场好了。」

耿毅剪著她的衣服,忍不住笑她傲骨得没救了。「那我这是蚀本生意了,刚才跑腿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看即使现在将你分了,拿到外头兜售,恐怕都会滞销。」

他将她抱到盆边,任她赤裸裸地沉入热水里,没对她瘦得不成样的身躯做任何的评论,反而体贴地将一条白布往水里摊开,接著剪掉她那头长满虱虫的发,连同麻衣,顺就往火堆里扔。

一股焦味传来,却是教两人都放松地吁出一口气。

他翻著她的发根挑捡,在她的短发上抹上香油,随手梳落最後的「顽固份子」後,又继续忙著下一个任务。

他将她松绑,再抓出她的四肢好好地检查一回,发现她四肢完好,并无落指缺趾的迹象时,不知有多高兴。

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你真以为我有麻疯?」

「我不敢确定。」他刮下她皮上的一层厚垢,然後用毛刷对付她。

「你不确定还敢碰我。你是真无情,还是假慈悲?」她忍痛地询问他。

「你说呢?」仿佛抗议她不知好歹,他加重力道死劲地搓揉。

她哼出几声抗议後,他才慢下了动作。

他见盆里的水污浊不堪,建议她,「你站出来。」

她背著他照做,他提著瓠瓢,将清水从她头上往下灌,重复数十来次後,才将衣物鞋袜递给她说:「接下来的事,靠你自己了。」

她将行头接过手,轻声对他道了一句,「多谢。」

「不敢当。」

别离经年,今日意外撞上,两人心里都乱了谱,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个时辰後,他俩对坐一隅,彼此各啃一块冷鸡肉。

他想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求她一件事,「随我到北辽去,让我安待你,可好?」

檀心瞧他说话像是略尽道义似的,自然对他没把握。「你先将你的贼父宰了,我再做考虑。」

耿毅碰了一个硬钉,只好自我嘲解,「我忘了,你李檀心是大唐公主,岂会将一个卖国贼看在眼里。」

檀心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畏寒地将身子蜷缩起来。

耿毅见她不回应,遗憾她仍恨他入辽效忠,只好无语地捡柴往火上添,见火苗再次旺盛起来,他走近她,询问她一句,「暖一些了吗?」

她摇头落泪,无法告诉他,她打冷颤不是因为天寒,而是被他的话所伤。

他是不能见她掉泪的,出於直觉地他迅速地将她揽入怀,打著安抚她的主意,却没想到她索求的不止这些。

她将唇贴在他吃惊微张的唇上,接著就往他热血腾腾的颈脖子攻击了过去,她半威胁又微带央求地道:「要就现在,别让我们彼此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