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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娘子(女人国之一)(10)

她回过头,是位俊俏的少年喊她,扬扬秀眉,「有事?」

「姐姐高招,易梦仪佩服!」少年叫易梦仪,一双聪黠的大眼嵌在俊俏的脸上,模样儿甚是讨人喜欢。

裘纱凌笑笑,「举手之劳,没有什么。」

「寒舍就在前头不远,梦仪可有荣幸邀姐姐过府一叙?」易梦仪不着痕迹的瞄向她腰际的束带,咧着白牙问。

裘纱凌有些迟疑,她怕出来太久,杜揆会担心,但这面貌清秀的少年又颇得她缘……好吧!就坐一下。

「也好,就叨扰片刻。请带路。」

「姐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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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位在幽静巷间,一进门,浓郁的桂花香味便扑鼻而来。

女人国里也栽入桂花,她们最喜欢酿桂花酿,每个女孩在及笄出岛找伴儿前夕都要喝的。

裘纱凌忘神地望着井然有序的桂花林。

「姐姐喜欢桂花?」易梦仪凑上来问。

「嗯!我家乡也种了许多桂花。」

乡愁不知不觉地漫上心头,袭姐让她们在出岛前喝桂花酿,是要她们万一选择不回去,也能一辈子牢牢记得女人国的味道吗?

易梦仪眸里快速闪过一道光彩,领她走入大厅,「姐姐请进。」

厅堂里挂着几幅绘画书法,看得出易家是书香门弟。

「姐姐请坐。」易梦仪斟了一杯茶,「姐姐请喝茶。」

「嗯。」裘纱凌坐下,视线却越过易梦仪肩头,瞄见墙上的一幅仕女图。她放下杯子,走近图前。

「这位是……」仕女图里的女子束带的绑法,正是女人国的特有绑法,这绑法是班慧心独创的,只有女人国的女人会这种结法!

「家母。」易梦仪走到她身边,仰望着画里的女人。

「我能见见令堂吗?」易夫人也是女人国出来的?裘纱凌拼命搜寻脑中童年记忆,女人国的人虽不多,可也有数千之众,光凭着画像,实在想不起易夫人这号人物。

易梦仪深深的望着画中人说:「家慈早在十几年前便过世了。」

「啊?」裘纱凌转头望着易梦仪眼底的孺慕之情。

十几年前?那他还在襁褓之中就失去母亲了!?浓浓的不舍袭来,「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易梦仪眨眨眼睛,转过头笑说:「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家母有留下一些遗物,有兴趣看看吗?」

「好。」

裘纱凌跟着易梦仪来到书房,他拿出来一只木箱,打开它,小心翼翼的拿出里头的绢绣。

「这些都是家母绣的。」

裘纱凌轻轻拂过绣面,这些看似寻常的虫鱼花鸟,实则边缘都绣上了女书啊!

女书,是女人国的专有文字,从篆体演变而来,看似篆体,实则上下左右颠倒,这是班婕妤自创的文字,也是只有女人国的人才看得懂的。

易夫人果然也来自女人国!

易梦仪看她的手指徐徐滑过绣面缀边,故意说道:「家母手拙,绣得不好,让姐姐见笑了。」

「不!绣得很好!」女人国里没教女德、绣花儿这些来压抑女性,易夫人必是来到中土才学,有这功力已属难得。

「这是家母自创的缀边法,姐姐瞧,每幅刺绣都有呢!」易梦仪拿出其他绣面展示着。

裘纱凌的视线停留在一幅鸳鸯锦绣上,缀边绣的是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宴尔新婚,不我屑以。我躬不阅,遑恤我后……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不念昔者,依余来暨!

易夫人用谷风的一百九十二个字围成一圈缀边,绵绵密密,圈着的是深深的幽怨哪!弃妇被抛心存怨怼、却又难耐满腔痴情的哀怨,全都在文里显现出来;对照着当中的戏水鸳鸯,更显讽刺!

裘纱凌注意到缀边颜色显得鲜些,是后来补上的,难道……

「令堂与令尊感情不好?」

易梦仪尴尬的笑笑,脸上有化不去的惆怅,「是的。不瞒姐姐,家母在家父迎进新人之后便抑郁不满,终至含恨而终。」

易夫人想必是有所属才会离开女人国的。「为什么呢?」话一出口裘纱凌便觉唐突,「对不起,素昧平生,我问得太多了!」

易梦仪不在乎的笑笑,「无妨。家父以家母未生儿子为由,纳进小妾,这才使得家母忿忿不平。」

不对呀!易夫人应当是在找伴儿的时候遇上易梦仪他爹的,按理说应当是在那时候就怀了易梦仪,怎么说她没有留后呢?裘纱凌想问,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再怎么好奇也不应该挖人隐私。

「姐姐似乎对这缀边颇有兴趣?」易梦仪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她的手崇敬地拂过缀边上的女书,漫应着:「喔!是的,易夫人颇具巧思。」

这易夫人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愿意跟着伴儿离开女人国,却在郎君别恋之后幽幽绣着闺怨,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她绣的是谷风,诗里虽然满藏怨怼,其实更深的意义是深刻缠绵的痴情哪!

即使良人无情她依旧默默等待,等待着郎君回头的日子。易夫人的坚强与痴情让裘纱凌心里酸楚,有说不出的疼。

「只是不知道我娘想表现什么,这问题困扰我很久,却百思不解!」易梦仪好生遗憾的说。

「那没什么,不过就是国风里的谷风篇罢了。」

「哦?」易梦仪巧妙掩饰眼底的惊喜,没让她瞧见,「姐姐好有学问!」

「谷风是流传已久的民歌,市井小民都会知道的。」裘纱凌后知后觉地粉饰太平,「呃……我是猜的啦!」

易梦仪没有追问迳自岔开话题,「姐姐可曾许了人家?」

「还没。」

应该还没吧!杜揆可没跟她表示过什么。

裘纱凌酸涩的想:易夫人到底还曾有过轻怜蜜爱,虽然短暂,已是终生难忘;她呢?傻呼呼的跟着人家一路奔波,却连句承诺都没有……

「我一直有个心愿,谁能参透我娘绣画里的意思,就是我今生的新娘——」

裘纱凌让他给吓到,频频拍胸,「不会吧!」他看起来比她还小个—两岁呢!

易梦仪好深情好深情的望着她,「姐姐,年龄不成问题,梦仪有自信能保护姐姐!」寻寻觅觅,终于让他找着可以解开娘亲秘密的人,怎么能放弃?

天!裘纱凌拍拍额头,试着说服他:「呃……年龄或许不是问题,但——感觉得对呀!」

易梦仪牢牢的盯着她,「姐姐不喜欢梦仪?」声音有着些许受伤。

谁能忍心伤害这双澄澈的眼神?裘纱凌回避他的注视,吞吞吐吐的说:「其……其实说不定我猜错易夫人的意思了……再……再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易梦仪走到她面前,「姐姐可是嫌我?」

「怎么会呢?」裘纱凌急急抬头,「你模样秀丽更胜女子,怎么会嫌弃你呢!」喔!她的头好痛!「嗯……还有人在等我,告辞!」说完旋即转身要走。

易梦仪挡在她面前,笑笑的说:「梦仪唐突,吓到姐姐了。如果姐姐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异姓姐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