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兰蒂斯。
他已经无话可说。
从天堂一瞬间跌落地狱，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情愿相信兰蒂斯有苦衷，也在不停说服自己，兰蒂斯真的有苦衷。
可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而无动于衷吗？
在你心里，我真的比不得这个庞大的帝国更重要吗？
还是说，你宁愿听从你父亲的话，也不愿对我有一丝怜悯？
无数疑问交织在心头，南镜脚步虚浮，跌跪坐在了地上。
大门紧紧闭合，机甲部队甚至已经在外面等候，若说兰蒂斯曾经敢赌他的父皇会看在他的安危上放他和南镜一起离开，但现在，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南镜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绝无仅有的愤怒和悲哀。
前生，他被穆淮安当成一个傻瓜肆意玩弄，直到最后以惨死为结局，他也从未有种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的黑色情绪。
有的时候，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有些痛苦，远远比死亡更凶猛，更深刻。
侍卫即将触碰到南镜手臂的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声音从高位响起——
“我看谁敢。”
这是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帝后孤辰。
一身华服的孤辰冷若冰霜，傲若寒梅，从高台之上定定走下，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落在凯撒脸上。
他走到凯撒身边，停了两秒，抬高声音道：“放他走！”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帝后和帝君怎么也不合拍了？
凯撒的眼睛不敢和孤辰相触，他带着不易察觉地僵硬，说道：“孤辰，你做不到。”
他做了个手势，大批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们从各个角落出现在大殿之内，将南镜团团围住。
伊斯力上将单膝跪地，道：“伊斯力任由陛下差遣。”
凯撒有了底气，道：“把他押下去。”
“噗”的一声轻响，手指碰到南镜手臂的那个士兵，脖子已经被空无的风刃削掉一半。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宾客们静了几秒，顿时尖叫出声，场面一片混乱。
“啪嗒”，一个盘子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凤栖桐终于忍无可忍，从藏匿的人群中跃了出来，几个闪身从一干士兵的包围中穿过，站在南镜身边。
他的手上戴着如同蝉翼般的手套，勾了勾掉在身前的一缕黑发，弯腰将失了魂魄一样的南镜拉起，单手护在身后。
“凯撒，你就是个混账！”
凯撒脸色铁青，没想到凤栖桐的古武术已经达到SSS级别，哪怕不用武器也已经可以控制元素进行攻击了。
“杀了他！”
伊斯力做出攻击手势，一时间殿内激光扫射，兵刃相接。
贵族们尖叫出声，在一位士兵的引导下纷纷灰头土脸地往楼梯口躲去。
凤栖桐一手拉着南镜，一手不停像切割白菜一样切割士兵的头颅，奈何狙击手的激光进攻太过厉害，如影随形跟着他。
一面顾着南镜，一面还要砍人，一不小心就被射线给割伤了手臂。
血液迸溅，凤栖桐的手滑了一下，南镜脱离他跌在了另一边。
兰蒂斯也已经加入战局，朝帝国的将士们痛下杀手，看到南镜落单，他猛然飞扑过去，抱着南镜在地上迅速打了个滚，原处已经被激光枪灼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孤辰看着混乱的战局，像是老了十岁。
他无力挽回。
凯撒轻声说：“我以为你知道，从二十五年前，我就已经在等待今天了。”
“我只知道你一直打着军部的名义，想要创造出完美体。但你究竟想用完美体做什么？”孤辰的声音很平静，很淡然，毫无情绪波动。
“复活。”
凯撒吐出了一个词，然后紧紧握住双手，眸中全是狂热和阴沉。
“你要复活谁？”
哀嚎的声音渐渐远去，凯撒攥紧他的袖口，艰难地、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楚希·凯尔丹顿。”
☆、第529章 最黑暗的时候
楚希·凯尔丹顿，解放了奴隶，将海族放回故乡，迎娶海族皇子海谟柯，为帝国带来继立国之后的第二个空前盛世。
但是，楚希已经死了二百年，因操劳过度，更因在对外敌入侵的战斗之中留下致命的暗疾。
“楚希的身体，在塞美那星球万米海底深渊之中冰封。百年前他死时，我恳请大祭司用我剩下三百年的寿命，换取来生带着记忆降临。大祭司与我一同陨落，我在这里世界飘荡了二百年，才重入轮回，托生到这具身体之中。”
等待了二百年，只为与楚希重逢。
一排排士兵，在几人的联手攻击下丧命倒地，红色的地毯被血染得更加红艳，每个人身上都染了色彩。
孤辰静静看着这一切，说道：“你爱希林吗？你爱兰蒂斯吗？”
“我爱他们，但在我心中，没有人比楚希更重要，没有人。”
孤辰没有问他是否爱他，因为已经根本没必要了。
如果凯撒对他有爱情，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走了。”
孤辰看了看兰蒂斯，最后看了眼他的孩子，迈开脚步，从刀光剑影之间，缓缓朝外面走去。
没有人敢对孤辰动手，他的突然加入，让战局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要伤害孤辰陛下！”一位中将大声喊道。
然而，一道手腕粗细的激光已经朝孤辰的头颅射了过去。
凯撒猛然睁大眼睛，心脏在这一瞬高高悬起——又重重砸在地上。
孤辰眼皮子连抬都不抬，右手挥起，手掌中凭空出现一个白蓝交错的电光球，呲呲呲地啪啦作响，和那道激光碰撞交接，瞬间将激光吞噬一空。
狂风随着电光肆意卷起，每个人都感觉到狂躁的电流萦绕在身侧，已经有人被电流麻痹到四肢抽搐。
光球被孤辰送到了紧紧闭合的高大殿门，矗立几百年的大门轰然倒塌。
孤辰的黑发在风中狂躁舞动，再俊秀的容颜也挡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可怕气势。
外面的天空中是乌压压的战斗艇和机甲，宫殿前的广场上，沾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南镜插翅难飞。
孤辰已经不想再介入这场纷争，他影响不了凯撒的决定，也做不到救出南镜。
一道海蓝色的链子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光芒，孤辰瞬间消失在原地，漂亮的蓝色机甲穿过蛮空飞行器，朝更高的空中飞去，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卑鄙小人。”凤栖桐恨恨骂了一句。
南镜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催发了体内的异兽基因，变成了紫眸紫发暗红双唇，看上去妖异又危险——在凤栖桐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时候，更在兰蒂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时候，他已经彻底醒悟了。
他太懦弱也太无能了，以至于连想要保护的人都无法保护。
他也太过依赖于兰蒂斯，天真到犯傻地以为，只要有兰蒂斯在，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心安理得的享受兰蒂斯带给他的温馨和安全感。
可惜，梦醒了。
凤栖梧的话历历在耳。
没错，最重要的问题，不是他是否相信兰蒂斯，而是他是否有资格站在兰蒂斯身边。
他没有。
他看着凤栖梧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已经不再天真、不再愚蠢的自己。
凤羽长弓出现在手中，南镜浑身都萌发着无穷的力量，飞身上前，张开弓弦，一道道锋利的风刃从长弓射出，外面包裹着紫色的火焰，朝天空中的战舰射去。
高达上千度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长空中的一架战斗艇，爆炸声响起，如同绽开在黑暗中的烟花，炸成一片绚烂色彩。
开炮了！
南镜的身形倏然一闪，消失在枪林弹雨之中，借助黑夜的便利，他左躲右闪，顺手又一次拉开长弓，射杀了一架飞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