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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君笑(3)

「这封信极为重要,万不可遗失或让人取走,请姑娘务必帮陆某亲自交给邺阳城的褚老板,然后帮我跟褚老板说声,陆明终究不负他所托。」说完,未合的口唇陡地喷出一滩血。

「你——」声音因惊吓而大了几许,但瞬间压低。「你吐血了……」

「我身中内伤,怕是时日不多,因此恳请姑娘务必帮陆某完成最后的心愿,我陆明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说完,中年男子双手撑树,叩首答谢。

「少来了,人死了,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会忘光光!什么来世报恩,根本都是骗人的,我才下会上当。」跟她来这套,哈!

瞥眼,看着那叩首不动的中年男子,圆眼骨溜一转。「不过跑腿送信一点也不难,大叔你若给我十个铜钱,我便用跑的帮你送去,保证正午前将信送达,只要大叔你跟我说说那个褚老板家住邺阳城哪里,路怎么走……大叔,你会不会跪太久了?」

心里陡然滑过一丝古怪,看着那动也不动的魁梧身躯,小小脸蛋微微转白。

「大叔,我、我跟你说,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扮鬼吓人,你要醒着,麻烦出个声行不行?」

树上一阵沉默。

「大叔……」蚊蚋般的声音出现哭音,抓着树干的双手微微颤抖。「大叔你别闹了,我很怕鬼的,从小就怕,死人也一样,你如果再这样吓我,我就不帮你送信了!就算你多加我五个铜钱我都不干,你知不知道?」

沉默持续,而此时,树外却突然刮起一阵强风。

萧萧的风声像极了地狱里鬼魂们痛苦挣扎的哀号,透过枝叶,阴恻恻的钻入树内,使树内温度骤降,树间顿时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毛頵儿白着脸,觉得自己的胆子就要从嘴里蹦了出来,才想吞口唾液把胆子压回去,没料到前方一个白影忽然直飞而起,还来不及尖叫,便直扑自己门面,瞬间,世界一片死黑。

「啊啊——」

毛頵儿一边惊慌尖叫,一边本能的伸手将脸上的东西摘掉,却一时忘记自己人在树上,身子瞬间一个歪斜,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咚地一声,小小的屁股重重撞到地面,刹那间,一股身体彷佛要裂成两半的痛觉直冲脑门,顿时痛得她龇牙咧嘴、双眼喷泪。

「大叔你混蛋,要死也不说一声,害我吓得从树上跌下来,要是我跌伤了,谁来帮你送信……」

疼痛恶毒的继续蔓延,毛頵儿一时忍不住,连并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块吐出,一次发泄个够。

「还有爹爹你也混蛋!先是让頵儿的包袱被人偷去也就算了,如今頵儿『又』遇上这种事,你也不保佑一下,害女儿这么惨,要是頵儿哪天死了,一定踹你三下屁股也让你痛痛看!」

毛頵儿边骂,边用袖子将眼泪抹去,可手一动,却发现手里握着一张绉巴巴的白纸。

困惑自己手里何时多了张纸,她好奇的将白纸摊开来看,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方才的记忆尽数回笼,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往上瞧去,正巧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黑眸,正想尖叫,脑海里却蓦然响起褐衣中年男子曾说过的警告。

小脸迅速惨白,毛頵儿旋即用手捂住嘴巴,顾不得屁股还在疼,她咚地一声自草地上跳起来,接着拔腿飞奔。

而就在她投身躲入附近草丛内的下一刻,一抹黑影自远方迅速奔到大树下四处张望。当他抬头瞥见褐衣中年男子的尸首时,立刻提气飞到树上,搜褐衣中年男子的身,并在遍寻不着信函后,恨恨的低咒一声,随即跃下大树开始在四周搜寻。

压低身子,躲在草丛里的毛頵儿脸色更白,继续在心里狂念阿弥陀佛。

宝光客栈一隅宁静厢房里,两名身着不同颜色衣裳的男子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甚是沉闷。

其中身着蓝底绣金线、织银白麒麟图腾华裳的中年男子,是邺阳城内经营药铺生意的老板:钱大富。而另外一个身穿墨色沉素朴服、头戴黑纱帽遮掩容貌的男子则是邺阳首富:褚恨天。

说到这个褚恨天,就不得不谈到他的神秘——终年以黑纱覆面,模样神秘;来历不明,出身神秘;个性难测,行事神秘:财力雄厚,背景神秘。

人们唯一对他的了解就只有六年前他买下邺阳最大的府邸,七日后又在邺阳城内开了三间大型当铺。

三间铺子开张的当日,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非凡,引来大批人潮好奇围观,管事乘机宣扬铺子生意,舌粲莲花的,博得百姓不少好感。

而后,他不耍手段、不玩花招与同行公平竞争,可由于生意手腕相当高明,除了当物还做借贷生意,而且为人信用公道,从不诓骗,因此京城里的百姓们都乐于和他做买卖,不多久,其余小当铺无生意可做,就纷纷歇业了。

六年来,他底下的当铺生意兴隆,客户阶层广泛,分铺一间接着一间在各地开张,进帐有如海浪般滔滔不绝,财富难以估计。

「钱员外,你的事我听说了。」褚恨天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从黑纱下透出的声嗓清冷,语气泛冷,多少听得出此人的性情并非热情。

闻言,钱员外刻着些许皱纹的嘴角微微蠕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回应,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消沉的精神和灰白的脸色。

「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下我真的毁了……」无力的靠着椅背,钱大富恍若出神般的喃喃自语。

「钱员外你何必如此丧志?事情并非到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现在该做的应是思考解决之道而非唉声叹息。」褚恨天开口安慰,然而清冷的嗓音终究缺乏温暖的温度,安慰的能力有限。

「褚爷,这下我沉的可不是两袋人参,而是整整两大艘船的药材啊!那可是我花上毕生积蓄连同与你借来的五十两黄金所买来的药材,这下船沉了,我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这下我真的毁了,毁了啊!」

「钱员外你先喝口茶,冷静下来吧。」褚恨天添了杯水递给钱大富,然而沮丧中的钱大富只是接过茶水放到一旁,兀自沉溺于自艾自怜的情绪里。

而见钱大富如此失意,黑纱下的褚恨天轻轻的叹了口气,然而那冷毅的嘴角却在瞬间闪过一抹阴险的笑意。

「钱员外,你我都是生意人,我也不想为难你,更何况当初是我告诉你说南方有药材生意可做,还引荐北方船商给你,所以你才会买了两艘船的药材到南方做生意。如今船不幸沉了,我多少难辞其咎,所以不如我宽限你几天的时间吧,你想办法筹钱,等钱凑到了,我自然把你抵押在我这儿的配药秘笈归还予你。」

「我同褚爷你借的那一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如今我船翻货沉,钱财付诸东流,就算褚爷你再宽限我几天,我又能如何?」说到伤心处,钱大富忍不住槌胸顿足了起来。恨极了自己当初怎会鬼迷心窍的不听船商的劝告,硬是听信江湖术士挑取的黄道吉日逼迫船家出航,结果竟在半路遇上了暴风雨,两艘大船连同所装载的珍贵药材全被大浪打入了海底。